我沒有用精緻的小酒盅，而是直接拿了一個喝水的玻璃杯。擰開瓶蓋，醬香濃郁的酒氣瞬間瀰漫開來。我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然後舉到唇邊，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從喉嚨一路燒到胃裡，嗆得我眼淚都流了出來。
但這杯酒，不再是為了慶祝，也不是為了與人分享。
這是我為過去那個唯唯諾諾、無限付出的自己，舉行的一場告別儀式。從今天起，我要為自己而活。一場家庭風暴即將來臨，我知道。
但這一次，我準備好了。
第三章：堵門鬧劇，女兒的失態
暴風雨比我想像中來得更快，也更猛烈。
周六下午，我正在家裡侍弄我那些寶貝蘭花，悠閒地聽著評書。門外突然傳來一陣瘋狂的砸門聲，那力道，像是要將我這扇本就不算牢固的防盜門給拆了。
「開門！爸！你給我開門！」是小琳的聲音，充滿了氣急敗壞的怒火，「你憑什麼停我的卡！你把門給我打開說清楚！」
我放下手中的小噴壺，走到門邊，通過貓眼向外看去。只見小琳披頭散髮，臉上還帶著未乾的淚痕，旁邊放著一個大號行李箱。她正用拳頭狠狠地捶著門，手背都捶紅了。
看來，她是在外面消費時發現副卡被停了。我甚至能想像出她在奢侈品店裡，被收銀員告知「對不起女士，您的卡已無法使用」時，那副從得意到錯愕再到暴怒的表情。
「爸！我知道你在裡面！你開門啊！你想幹什麼？你想逼死我嗎？你不開門我就不走了！我就睡在你家門口！」小琳的叫喊聲引得樓上樓下的鄰居都探出了頭，對著我家門口指指點點。
我沒有開門。
內心深處，一絲短暫的刺痛和不忍一閃而過。她畢竟是我唯一的女兒。但這份不忍，很快就被她此刻撒潑耍賴的醜態所帶來的巨大失望所覆蓋。一個三十多歲的成年人，一個已經為人母的女人，解決問題的方式竟然如此不堪。這更加堅定了我的想法：我的溺愛，已經把她變成了一個喪失獨立人格的巨嬰。
我轉身走回客廳，戴上耳機，將評書的音量調到最大。單田芳老師那沙啞而富有磁性的聲音，蓋過了門外的一切嘈雜。我拿起剪刀，開始悠閒地修剪蘭花的枯葉，仿佛門外那個歇斯底里的女人與我毫無關係。
小琳在門外鬧了足足一個多小時，從一開始的怒罵，到後來的哭訴，再到打電話給各路親戚。我隱約聽到她在電話里哽咽著控訴：「大姨，我爸不要我了……他把我的卡停了，連家門都不讓我進……我被我親爸掃地出門了……」
她熟練地扮演著一個被無情父親拋棄的可憐女兒的角色，試圖調動一切可以利用的輿論壓力。我冷笑一聲。這場鬧劇，已經從我們父女二人，擴大到了整個家族。一場針對我的「道德審判」，看來是免不了了。
也好。有些話，有些帳，是該當著所有人的面，好好算一算了。
傍晚時分，門外的吵鬧聲終於小了下去。我摘下耳機，屋子裡靜悄悄的。我猜，她大概是被女婿小王接走了。我走到窗邊，看到樓下，小王正費力地把行李箱塞進後備箱，而小琳則靠在車門邊，還在抹著眼淚。
我知道，這只是中場休息。真正的大戲，還在後頭。
第四章：輿論壓力，家族的「審判」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我的家就「熱鬧」了起來。
以我大姐，也就是小琳的大姨為首，七大姑八大姨組團殺了過來。這一次，他們有備而來，小王用備用鑰匙打開了樓下的單元門，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堵在了我的家門口。我換了門鎖密碼，他們進不來，便開始新一輪的「敲門攻勢」。
這次的敲門聲比昨天「文明」了許多，但隨之而來的「勸說」，卻比昨天的謾罵更讓人窒息。
「老張啊，開門吧，我是大姐。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非要鬧成這樣？」
「就是啊二舅，小琳都哭了一宿了，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她是你唯一的女兒，你不疼誰疼？」
「老張，你這事做得是有點過了。一個月拿那麼多錢，退休了又沒什麼花銷，分她一點怎麼了？孩子還小，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這些所謂的「親情」，此刻聽來是那樣的刺耳和虛偽。他們的話語裡，充滿了對我的指責和對小琳的偏袒。在他們眼中，我的退休金仿佛不是我個人的財產，而是整個家族的共享資源，理應優先供給「有需要」的下一代。我的個人需求和尊嚴，再一次被無視了。
我深吸一口氣，打開了門。
門口擠滿了人，大姐、三妹、小琳的幾個舅舅、姨媽，還有站在人群後面，一臉為難又假意勸和的女婿小王。小琳不在，想來是覺得沒臉，或是被他們安排在後方，等著勝利的消息。
「喲，總算肯開門了。」大姐白了我一眼，率先擠了進來，其他人也跟著魚貫而入，不大的客廳瞬間被塞得滿滿當當。
「老張，你到底想怎麼樣？跟自己親閨女置氣，你圖什麼？」大姐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擺出了大家長的架勢。
我沒有回答她，而是平靜地給每個人倒了一杯水。
女婿小王見狀，連忙上前打圓場：「爸，您消消氣。小琳也是一時糊塗，說話沖了點，您別往心裡去。她知道錯了。您看，能不能先把卡給她恢復了？這房貸車貸眼看就到期了，總不能真斷供吧？傳出去也讓外人看笑話啊。」
他話說得客氣，但核心思想只有一個：先把錢給到位。
「是啊是啊，」三妹也幫腔，「血濃於水，父女哪有隔夜仇？你把孩子逼急了，她萬一做出什麼傻事，你後悔都來不及！」
一句句「為我好」，一聲聲「血濃於-水」，像一張無形的大網，要把我重新捆綁回那個予取予求的「提款機」角色上。我看著他們一張張或焦急、或指責、或偽善的臉，內心毫無波瀾，甚至覺得有些可笑。我徹底看清了，這些所謂的親情，大多都是建立在我那兩萬八的退休金之上的。
我沉默地聽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口誅筆伐」，沒有爭辯，沒有動怒。等他們說得口乾舌燥，漸漸停下來看著我時，我才緩緩站起身。
「說完了？」我問。
所有人都愣住了，似乎沒料到我會是這種反應。
我沒再理會他們，徑直走進了書房。幾秒鐘後，我抱著一摞厚厚的、已經微微泛黃的帳本，重新出現在他們面前。
客廳里的空氣瞬間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懷裡那摞沉甸甸的帳本上。那裡面，記錄著我前半生的付出，也隱藏著這場家庭鬧劇最根本的真相。
是時候，撕開這層溫情脈脈的假面了。
自從那天，他掛斷電話，獨自喝下那杯本該與摯友分享的酒後，他就已經不是從前的老張了。面對滿屋子親戚的口誅筆伐和道德綁架，他心中再無波瀾。這些年，他聽夠了「你是父親」，聽夠了「血濃於水」，卻從未有人問過他累不累。今天，他不想再爭辯，也不想再解釋。他只是平靜地將那些塵封的帳本放在桌上，那裡面的每一個數字，都比任何語言更有力量。他手中的帳本，究竟會揭開怎樣一個令人心驚的真相？這場以愛為名的漫長勒索，又將如何收場？
第五章：帳本為證，撕破的臉皮
客廳里鴉雀無聲，只有我將帳本放在茶几上時發出的「咚」的一聲悶響。那聲音不大，卻像重錘一樣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我沒有看任何人，只是從最上面拿起一本，吹了吹封面上淡淡的灰塵，然後緩緩翻開。
「既然大家今天都來了，也好，省得我一個一個去解釋。」我的聲音異常平靜，沒有憤怒，沒有委屈，就像一個公正的法官，在宣讀一份塵封已久的卷宗。「小琳說我自私，為了自己享受，不管他們一家的死活。那我們就來看看，我到底是怎麼『自私』的。」
我清了清嗓子，開始念。
「從十年前，小琳大學畢業開始算起吧。」
「2014年7月，小琳畢業，不想住宿舍，在公司附近租房，押一付三，我付的，一萬二。」
「2015年全年，補貼其房租及生活費，每月2000，共計兩萬四。」
「2016年，小琳與小王戀愛，她說女孩子要體面，買衣服、化妝品開銷大。這一年，我陸續給了她五萬。」
我每念一筆，在場的親戚們的表情就變幻一分。起初的理直氣壯，漸漸變成了驚訝和尷尬。他們面面相覷，開始坐立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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