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說完,但我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
王思婷重新看向手機螢幕,拇指開始向撥號鍵移動。
"我必須告訴他實情。"她說,"不能讓他抱著不切實際的期望。"
我看著她的手指即將觸碰螢幕,一種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
她要跟王思遠說什麼?她會怎麼形容我們家現在的經濟狀況?
王思婷的拇指終於按下了撥號鍵。
電話接通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正要開口說話——
06
"思遠嗎?是我。"王思婷的聲音在安靜的客廳里顯得格外清晰。
電話那頭傳來王思遠慵懶的聲音:"姐?這麼晚了有事嗎?"
王思婷看了我一眼,然後說:"你姐夫不行了,趕緊轉十萬救急!"
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什麼?姐夫怎麼了?"王思遠的聲音瞬間變得緊張。
"他們公司倒閉了,年終獎只發了三千塊。我們現在連房貸都快還不起了。"王思婷的聲音裡帶著哭腔,"你那邊有錢嗎?能不能先轉十萬過來應急?"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然後王思遠說:"姐,你等等,我現在就去取錢。不過我這邊也只有八萬現金,剩下兩萬我想辦法。"
"好,我把卡號發給你。"王思婷飛快地說著,手指已經在編輯簡訊。
我終於反應過來,一把奪過她的手機。
"你在幹什麼?"我大聲質問。
王思婷愣了一下,然後理直氣壯地說:"我在救我們這個家!思遠有錢,他可以幫我們渡過難關!"
"他有錢?"我幾乎是吼出來的,"他一個送外賣的,哪來的十萬塊?"
王思婷的表情瞬間變得古怪:"送外賣?他什麼時候送過外賣?"
這下輪到我傻眼了。
07
"思遠早就不送外賣了。"王思婷看著我,眼神裡帶著困惑,"他三個月前就開始做投資了,現在每個月收入至少三萬。"
我感覺大腦一片空白:"投資?什麼投資?"
"股票、基金、還有一些理財產品。"王思婷說得很自然,"他天賦很好,這幾個月賺了不少錢。上個月還說要買房呢。"
我坐在沙發上,試圖理解這個信息。
"那他為什麼還要跟你要錢?"
王思婷的表情更奇怪了:"要錢?他什麼時候跟我要過錢?"
"這三年來,他不是一直..."我突然說不下去了。
因為我想起來,我從來沒有真正看過王思婷的轉帳記錄。我只是看到她經常用手機轉帳,就理所當然地認為是在給王思遠送錢。
"明軒,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王思婷慢慢地說,"這三年來,都是思遠在給我們轉錢。每個月兩千到五千不等。"
"什麼?"
"你工作這麼辛苦,我又不想給你壓力。思遠說他現在有能力了,要報答姐姐這些年的照顧。"王思婷的眼睛裡開始有淚光,"我本來想等個合適的時機告訴你,沒想到..."
我感覺整個世界都顛倒了。
"那你剛才為什麼說他要借五萬?"
"不是借,是給。"王思婷擦了擦眼淚,"他說最近投資收益不錯,想給我們五萬塊錢改善生活。我本來想等你發年終獎,我們經濟寬裕一些再收他的錢。"
我徹底說不出話了。
原來這三年來,不是王思遠在啃姐姐,而是王思遠在反哺姐姐。
原來我一直在誤解所有的事情。
原來,真正"不行"的人,是我自己。
08
那天晚上,我們坐在客廳里聊到了天亮。
我把年終獎的真實情況告訴了王思婷,也把我這幾年對王思遠的誤解全盤托出。
王思婷哭了很久,不是因為我撒謊,而是因為我竟然把她對家人的關愛當成了負擔。
"明軒,我以為你理解我。"她哽咽著說,"我以為你知道,對我來說,家人就是最重要的。"
第二天,王思遠專程開車過來。
看到他從奔馳車裡走出來,我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偏見有多荒謬。這個我一直以為在啃老的年輕人,現在的收入可能比我還高。
"姐夫,聽說你們遇到困難了?"王思遠的第一句話就讓我無地自容。
"沒有困難。"我深深地鞠了一躬,"是我誤解了你,對不起。"
王思遠愣了一下,然後笑了:"姐夫,你這是幹什麼?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那天中午,我們三個人坐在餐桌前,我第一次真正了解了王思遠。
他確實換過很多工作,但不是因為好高騖遠,而是因為他在尋找真正適合自己的方向。他在投資方面確實有天賦,這兩年的收益遠超普通上班族。
"其實我一直很感謝姐夫。"王思遠認真地說,"是你教會了我什麼叫責任。看到你們這麼恩愛,讓我明白了什麼是家庭的意義。"
現在,三個月過去了。
我們用那六十萬的年終獎在市區買了一套更大的房子。王思遠也搬到了我們樓上,一家人住得很近。
每個周末,我們都會一起吃飯,一起聊天。王思遠會跟我分享他的投資心得,我會跟他講一些工作上的經驗。
王思婷總是笑著看著我們,眼睛裡有種特別的光芒。
有時候我會想,如果那天晚上我沒有阻止王思婷打電話,如果我沒有聽到那句"你姐夫不行了",我可能永遠都不會發現自己的偏見有多深。
感謝那個讓我尷尬無比的瞬間。
它讓我重新認識了什麼叫家人,什麼叫信任,什麼叫真正的不行。
真正不行的,從來不是收入多少,而是不肯放下成見,不願相信家人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