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著冷雨。
林峰盯著電腦螢幕上的年度報表，眼睛有些發酸。
年薪二百一十萬。
這個數字在旁人看來光鮮亮麗。
只有他自己知道，背後壓著多少東西。
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岳母發來的微信。
「小峰啊，這個月的生活費該打了吧」
「媽知道你現在忙，但家裡等著用錢呢」
「你妹妹婷婷看中個包，兩萬八」
「你當姐夫的可不能小氣」
林峰深吸一口氣。
手指在螢幕上停頓了幾秒。
還是轉了三千過去。
備註寫著：給婷婷買點喜歡的。
這已經是這個月轉的第四筆錢了。
蘇曉雅從浴室出來。
擦著頭髮，瞥了他一眼。
「媽又找你了？」
「嗯。」
「給了多少？」
「三千。」
蘇曉雅坐在梳妝檯前，開始塗護膚品。
「婷婷下個月要結婚，媽說彩禮還差十萬。」
林峰抬起頭。
「上個月不是剛給了八萬彩禮錢嗎？」
「那是給男方的。」
蘇曉雅語氣平淡。
「媽的意思是，咱們家也得給婷婷準備嫁妝。」
「不然嫁過去被瞧不起。」
林峰覺得胸口發悶。
「曉雅，我年薪是不少。」
「但咱們自己也要生活。」
「房貸一個月三萬六。」
「你爸的療養費每月八千。」
「你媽每個月固定要兩萬生活費。」
「這還不算雜七雜八的開銷。」
他頓了頓。
「咱們結婚五年，我給了你家至少一百萬。」
蘇曉雅轉過身。
臉上沒什麼表情。
「林峰，你這話什麼意思？」
「覺得我們家拖累你了？」
「當初你創業失敗，欠一屁股債的時候。」
「是我爸把養老錢拿出來幫你的。」
「現在你有錢了，就開始算帳了？」
林峰張了張嘴。
把話咽了回去。
是。
岳父蘇建國是幫過他。
五年前他開公司破產，欠了六十多萬。
是蘇建國拿出二十萬積蓄。
雖然只是杯水車薪。
但那份情他一直記著。
所以他拚命工作。
從月薪八千爬到年薪百萬。
再到現在的二百一十萬。
他以為日子會好過。
可沒想到。
岳母李秀蓮的胃口越來越大。
從一開始的每月三千生活費。
到現在每年固定要二十萬。
還不包括各種名目的額外開支。
小姑子蘇婷婷更是個無底洞。
買包。
旅遊。
整容。
每次開口就是「姐夫最疼我了」。
他要是猶豫。
李秀蓮就會打電話來。
「小峰啊，咱們可是一家人。」
「婷婷是你親妹妹一樣。」
「你現在出息了，不能忘本啊。」
忘本。
這兩個字像緊箍咒。
套在他頭上五年了。
周一上班。
開完早會已經十一點。
助理小陳敲門進來。
「林總，下午的客戶改到明天了。」
「另外，您岳母剛才來電話。」
「打到公司座機了。」
林峰皺眉。
「說什麼了？」
「就說讓您回電。」
「聽著語氣不太好。」
林峰擺擺手。
小陳退了出去。
他拿起手機。
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撥了過去。
電話響了七八聲才接。
「喂，媽。」
「你還知道我是你媽啊？」
李秀蓮的聲音又尖又高。
「打你多少電話不接？」
「我上午在開會，靜音了。」
「行行行，你忙，你是大老闆。」
「我們這些老東西不配打擾你。」
林峰揉著太陽穴。
「媽，有什麼事您說。」
「婷婷看中一套婚紗，定製款。」
「要六萬八。」
「你給轉一下錢。」
林峰沉默了。
「媽，上個月剛給了彩禮和買首飾的錢。」
「這婚紗是不是……」
「是什麼是？」
李秀蓮打斷他。
「我就這麼一個女兒。」
「結婚一輩子就一次。」
「穿件好婚紗怎麼了？」
「你年薪二百多萬，六萬八對你來說算什麼？」
「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林峰，你可別忘了。」
「當初要不是我們蘇家幫你。」
「你現在還在街上要飯呢！」
林峰握著手機的手指發白。
他聽見自己說。
「好，我轉。」
掛斷電話。
他靠在椅背上。
閉上眼睛。
累。
那種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累。
下午三點。
財務總監老周推門進來。
「林總，這個季度給親屬的轉帳額度又超了。」
「會計那邊讓我提醒您。」
「超過三十萬需要補稅證明。」
「不然稅務局會查。」
林峰接過報表。
上面密密麻麻的記錄。
蘇婷婷——婚紗款——68000
李秀蓮——生活費——20000
蘇建國——療養費——8000
蘇婷婷——婚包——28000
蘇婷婷——蜜月旅遊預付款——50000
……
光是這個季度。
就轉了四十三萬。
「我知道了。」
「下個月我會控制。」
老周欲言又止。
「林總，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您對家人好是應該的。」
「但也得有個度。」
「咱們公司雖然效益不錯。」
「可現金流也不能這麼往外流啊。」
「尤其是現在市場環境不好。」
林峰點點頭。
「我心裡有數。」
「謝謝你，老周。」
老周嘆口氣，出去了。
有數。
他能有什麼數。
每次他想拒絕。
蘇曉雅就會用那種眼神看他。
失望的。
冷淡的。
好像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
晚上回家。
蘇曉雅在廚房做飯。
難得。
她平時很少下廚。
「回來了？」
「洗洗手，馬上吃飯。」
餐桌上擺著三菜一湯。
紅燒排骨。
清蒸鱸魚。
蒜蓉西蘭花。
冬瓜蛤蜊湯。
都是他愛吃的。
林峰心裡一暖。
也許。
日子還能過。
飯吃到一半。
蘇曉雅開口了。
「媽下午給我打電話了。」
「說錢收到了。」
「婷婷很高興，說姐夫最好了。」
林峰夾菜的手頓了頓。
「她還說，婚禮想讓咱們出酒席錢。」
「大概二十桌。」
「一桌按五千標準算。」
「也就十萬。」
蘇曉雅說得很自然。
像在說今天白菜三塊五一斤。
林峰放下筷子。
「曉雅。」
「咱們談談。」
蘇曉雅抬起頭。
「談什麼？」
「談錢？」
「林峰，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家都在吸你的血？」
「我告訴你，要不是我爸當年那二十萬。」
「你根本不可能有今天！」
「你現在是年薪二百多萬了。」
「看不起我們這些窮親戚了是吧？」
「我媽要你點錢怎麼了？」
「婷婷是你妹妹，結婚你出點力怎麼了？」
「你一個大男人，怎麼這麼計較？」
林峰看著妻子。
突然覺得她很陌生。
「曉雅，我不是計較。」
「我只是覺得，我們應該有自己的生活。」
「我們結婚五年了。」
「你記得我上次給你過生日是什麼時候嗎？」
「你記得我們上一次單獨旅行是什麼時候嗎？」
「我們甚至連要孩子的計劃都沒有。」
「因為你說壓力大。」
「可壓力從哪兒來的？」
「真的是我賺得不夠多嗎？」
蘇曉雅臉色變了。
「你什麼意思？」
「是說我和我家人拖累你了？」
「林峰，你真行。」
「有錢了就變臉。」
「我告訴你，這日子你要是不想過。」
「有的是人想過！」
她摔下碗筷。
進了臥室。
門被重重關上。
林峰坐在餐桌前。
看著一桌菜。
慢慢涼透。
周末。
蘇婷婷帶著未婚夫王偉上門。
大包小包拎了一堆。
「姐夫！想我沒？」
蘇婷婷打扮得花枝招展。
一進門就給了林峰一個擁抱。
香水味沖得他頭暈。
王偉跟在後面。
滿臉笑容。
「姐夫好，曉雅姐好。」
蘇曉雅從臥室出來。
臉上帶著笑。
「婷婷來啦，快坐。」
「小偉也坐，別客氣。」
四個人坐在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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