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婷婷環顧四周。
「姐夫，你們這房子真不錯。」
「二百多平吧？」
「地段也好。」
「聽說現在一平米要十萬了？」
林峰倒了茶。
「當初買得早，便宜些。」
「那也值兩千多萬啊。」
蘇婷婷眼睛發亮。
「姐夫你真厲害。」
「不像王偉，一個月就掙兩萬。」
「還不夠我買個包的。」
王偉在旁邊訕笑。
「是是是，我沒出息。」
「得跟姐夫多學習。」
蘇曉雅拉著妹妹的手。
「你現在知道找個有錢的重要性了吧？」
「當初讓你好好挑你不聽。」
「不過王偉人老實，對你好就行。」
蘇婷婷撇撇嘴。
「好什麼好。」
「連個婚房都買不起。」
「還得住我家老房子。」
「裝修錢還是姐夫出的呢。」
她說得理所當然。
林峰心裡一沉。
「裝修錢？」
「什麼裝修錢？」
蘇婷婷眨眨眼。
「媽沒跟你說嗎？」
「你家那套老房子要重新裝修。」
「給我當婚房。」
「媽說讓你出三十萬。」
「下個月動工。」
林峰看向蘇曉雅。
蘇曉雅避開他的目光。
「媽跟我說了。」
「我忘了告訴你。」
忘了。
三十萬的事。
忘了。
林峰覺得好笑。
真的好笑。
「曉雅，咱們家現在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嗎？」
「房貸一個月三萬六。」
「你爸療養院一個月八千。」
「你媽每個月固定兩萬。」
「這還不算其他開銷。」
「我年薪是二百一十萬。」
「但稅後就一百四十多萬。」
「平均一個月也就十二萬。」
「除去這些固定支出，只剩五萬多。」
「咱們自己也要生活啊。」
蘇婷婷臉色變了。
「姐夫，你這話什麼意思？」
「不想出？」
「當初你窮得叮噹響的時候。」
「我爸可是把養老錢都給你了！」
「現在讓你出三十萬裝修費怎麼了？」
「你要是不想出就直說！」
「我和王偉租房子結婚行了吧！」
「讓親戚朋友都看看！」
「我蘇婷婷的姐夫，年薪二百多萬。」
「連三十萬裝修費都不捨得給！」
她說著說著哭了。
蘇曉雅趕緊摟住她。
「婷婷別哭。」
「你姐夫不是那個意思。」
她看向林峰。
眼神冰冷。
「林峰，這錢咱們出。」
「媽就婷婷一個女兒。」
「結婚是大事。」
「咱們當姐姐姐夫的，應該的。」
應該的。
又是應該的。
林峰看著妻子。
看著小姨子。
看著那個坐在旁邊一言不發的未來妹夫。
突然覺得很累。
累到不想爭辯。
「好。」
「我出。」
他說。
聲音平靜得可怕。
蘇婷婷立刻破涕為笑。
「我就知道姐夫最好了！」
「謝謝姐夫！」
「王偉，快謝謝姐夫！」
王偉趕緊站起來鞠躬。
「謝謝姐夫！」
「謝謝姐夫！」
林峰擺擺手。
「我有點累，去書房休息會兒。」
「你們聊。」
他起身。
走進書房。
關上門。
靠在門上。
慢慢滑坐在地上。
手捂住臉。
三十萬。
又三十萬。
這一年。
給了岳母家多少錢了？
他自己都算不清了。
日子一天天過。
蘇婷婷的婚禮籌備得如火如荼。
李秀蓮每天打電話。
今天要買金器。
明天要訂酒店。
後天要給親戚包紅包。
每次開口就是錢。
林峰的帳戶。
像破了洞的水桶。
嘩啦啦地往外流。
公司那邊也不順利。
一個大項目被對手搶了。
損失了上千萬的潛在利潤。
董事會很不滿。
老周私下找他。
「林總，您最近狀態不對。」
「是不是家裡出什麼事了？」
林峰苦笑。
「沒事。」
「能有什麼事。」
老周嘆氣。
「林總，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您對家人好，是重情義。」
「但凡事得有個度。」
「您現在這樣……」
「公司里已經有人在傳閒話了。」
「說您把公司的錢往家裡搬。」
林峰猛地抬頭。
「誰說的？」
「銷售部的趙副總監。」
「他上個月看見您岳母來公司鬧。」
「後來就在下面傳。」
「說得很難聽。」
林峰閉上眼睛。
是上個月。
李秀蓮來公司要錢。
他當時在開會。
李秀蓮在前台大吵大鬧。
說他忘恩負義。
有錢了就不認丈母娘。
保安差點報警。
最後還是他出去。
當場轉了五萬。
才把人哄走。
沒想到。
這事成了把柄。
「我知道了。」
「謝謝提醒，老周。」
老周拍拍他的肩膀。
「林總，您是個好人。」
「但好人不能這麼被欺負。」
「該硬的時候得硬。」
「不然，誰都敢踩您一腳。」
老周走了。
林峰坐在辦公室里。
看著窗外的城市。
高樓林立。
車水馬龍。
每個人都在為生活奔波。
他呢？
他這麼拚命是為了什麼？
為了住大房子？
開好車？
穿名牌？
都不是。
他只是想讓家人過得好一點。
可家人。
真的把他當家人嗎？
還是只是提款機？
手機響了。
是蘇曉雅。
「林峰，媽讓你晚上回家吃飯。」
「婷婷和王偉也在。」
「商量婚禮的事。」
「你早點回來。」
說完就掛了。
沒有問他在幹什麼。
沒有問他累不累。
沒有問他吃沒吃飯。
只是通知。
像上司通知下屬。
林峰放下手機。
繼續看文件。
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晚上七點。
林峰迴到岳母家。
一進門就聞到油煙味。
李秀蓮在廚房炒菜。
蘇建國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蘇婷婷和王偉在玩手機。
蘇曉雅在擺碗筷。
「回來啦？」
李秀蓮從廚房探出頭。
「洗洗手，馬上吃飯。」
飯菜上桌。
八菜一湯。
很豐盛。
「來，小峰，吃這個紅燒肉。」
「你最愛吃的。」
李秀蓮給他夾菜。
難得的熱情。
林峰心裡卻更沉了。
每次岳母對他好。
後面必然有事。
果然。
飯吃到一半。
李秀蓮開口了。
「小峰啊，有件事跟你商量。」
「婷婷結婚，婚車車隊還沒定。」
「你看能不能用你的車？」
「你那輛奔馳S級，當頭車有面子。」
林峰點頭。
「行，沒問題。」
「那其他車呢？」
「王偉家那邊出三輛。」
「還差五輛。」
「最好都是奔馳寶馬這個級別的。」
「你看你能不能從朋友那兒借借？」
林峰皺眉。
「媽，我朋友也都是生意人。」
「車平時自己也要用。」
「借一次兩次還行。」
「但婚禮要用一整天，恐怕……」
蘇婷婷把筷子一摔。
「姐夫，你是不是不想借？」
「你要是覺得麻煩就算了。」
「我讓王偉去租！」
「租五輛奔馳，一天也就一萬塊錢。」
「這錢我出得起！」
李秀蓮瞪她。
「說什麼呢！」
「你姐夫是那種人嗎？」
「小峰，你別往心裡去。」
「婷婷就是說話直。」
「不過確實，婚禮一輩子就一次。」
「車隊太寒酸了，親戚朋友會笑話。」
「你就幫幫忙，找朋友借借。」
「啊？」
林峰看著一桌人。
蘇建國低頭吃飯。
一言不發。
蘇曉雅看著他。
眼神里是懇求。
蘇婷婷氣鼓鼓的。
王偉在賠笑。
他妥協了。
「我試試。」
「太好了！」
李秀蓮立刻笑了。
「我就知道小峰最懂事了。」
「來，再吃塊肉。」
懂事。
三十三歲的人。
還被誇懂事。
真諷刺。
吃完飯。
蘇曉雅在廚房洗碗。
林峰在陽台抽煙。
蘇建國走過來。
遞給他一根煙。
「抽我的。」
林峰接過。
點燃。
「爸，有事？」
蘇建國沉默了一會兒。
「小峰，這些年，辛苦你了。」
林峰一愣。
「爸……」
「我都知道。」
蘇建國看著遠處。
「你媽和婷婷，確實過分了。」
「但她們就是那樣的脾氣。」
「你別往心裡去。」
林峰鼻子一酸。
「爸，我沒往心裡去。」
「就是有時候覺得累。」
「特別累。」
蘇建國拍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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