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三十，下午四點。
廚房的抽油煙機嗡嗡作響，油星子濺在袖口，燙得蘇晴一縮手。
她低頭看了眼，米白色的羽絨服袖口已經髒得發暗，是昨天擦油煙機時蹭的。
這是她去年生日，自己咬牙買的唯一一件新衣服。
客廳里傳來婆婆王秀蓮嗑瓜子的聲音，脆生生的，和廚房的油煙味格格不入。
「晴晴，魚蒸上沒？你爸今天特意囑咐要吃清蒸鱸魚，別搞砸了。」
蘇晴握著鍋鏟的手緊了緊，高聲應：「蒸上了媽，火調的中小火，不會老。」
案板上還堆著沒切的青菜，水池裡泡著排骨，灶上燉著的雞湯咕嘟冒泡，香氣順著門縫飄出去。
她從早上九點忙到現在，水都沒顧上喝一口。
老公張磊窩在沙發上打遊戲，手指在螢幕上飛快滑動，嘴裡時不時喊一句「漂亮」。
蘇晴擦了擦額頭的汗，走到客廳想倒杯水，剛拿起水杯就被王秀蓮瞪了一眼。
「水在廚房自己倒，別在這兒擋著看電視。」
電視里正放著春節聯歡晚會的預熱，歡聲笑語的。
蘇晴的腳步頓了頓，沒說話，轉身走回廚房。
水杯剛碰到嘴唇，手機就響了，是張磊打來的。
她以為有什麼事，趕緊接起：「怎麼了老公？」
「你別忙了，現在出來一趟。」張磊的聲音很冷淡，沒有一絲過年的暖意。
蘇晴愣了愣：「現在？可是年夜飯還沒做好呢，爸媽還等著……」
「讓他們等著。」張磊打斷她，「我在小區門口等你，有重要的事。」
電話直接掛了。
蘇晴握著手機，心裡有點發慌。張磊這幾天都對她冷冰冰的，問什麼都不說。
她走到客廳，跟王秀蓮說：「媽，張磊叫我出去一趟，年夜飯我已經弄的差不多了，您幫忙照看一下火。」
王秀蓮從瓜子盤裡抬起頭，滿臉不耐煩：「大過年的出去幹什麼？是不是你又惹他生氣了？」
「我沒有……」蘇晴想解釋。
「行了行了，趕緊去，別耽誤我們吃飯。」王秀蓮揮揮手，像趕蒼蠅一樣。
蘇晴咬了咬下唇，解下圍裙放在沙發上，換了雙鞋就往外走。
小區門口很冷，風刮在臉上像刀子一樣。
張磊靠在一輛白色的轎車旁，車不是他們家的，是輛嶄新的寶馬。
蘇晴走過去，疑惑地問：「這是誰的車？你叫我出來到底什麼事？」
張磊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遞到蘇晴面前。
「這裡面是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好字了。」他的眼神沒有落在蘇晴身上，而是看向遠處的路燈。
蘇晴的腦子「嗡」的一聲，像被重錘砸了一下，瞬間一片空白。
「你說什麼？」她的聲音都在發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我們離婚。」張磊終於看向她，眼神里滿是嫌棄，「蘇晴，我們不是一路人，早點分了對誰都好。」
蘇晴盯著他，眼淚一下子就涌了上來：「為什麼？今天是除夕啊！我們在一起三年，你說離婚就離婚？」
「三年又怎麼樣？」張磊嗤笑一聲，「這三年你除了做飯洗衣服，還會幹什麼？我現在事業有起色了，總不能一直被你拖累。」
「拖累？」蘇晴覺得心臟都在疼，「我為了這個家，辭掉工作專心照顧你和爸媽，你說我拖累你？」
她還記得，張磊創業初期，是她白天打兩份工，晚上回來給他做飯洗衣，幫他整理資料。他說等他成功了，就給她買大房子，買鑽戒。
現在他的公司剛有起色，就說要離婚。
「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張磊不耐煩地擺擺手，「協議書你看看，財產方面，我們婚後那套房子歸我，存款我分你五萬，算是仁至義盡了。」
蘇晴猛地抬頭，盯著他的眼睛：「房子是我爸媽付的首付！你憑什麼歸你？」
「首付是你爸媽付的，但貸款是我還的，裝修也是我出的錢。」張磊理直氣壯，「再說了，你一個女人，要房子幹什麼？趕緊簽字，我還要去接薇薇。」
薇薇？
蘇晴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她想起前幾天，在張磊的襯衫上看到過陌生的口紅印，問他的時候他說是客戶不小心蹭到的。
原來不是客戶，是林薇薇。
林薇薇是張磊的大學同學，一直對他有意思，當初蘇晴和張磊在一起的時候，她還鬧過幾次。
「所以，你是為了林薇薇才要跟我離婚的？」蘇晴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股絕望的寒意。
張磊沒有否認，反而挺直了腰板：「薇薇比你懂事，比你有能力，她能在事業上幫我，你呢？你只會柴米油鹽。」
風更大了，吹得蘇晴的頭髮亂舞。她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突然覺得很可笑。
她為這個家付出了所有，最後卻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我不簽。」蘇晴把信封推回去，「房子是我的，存款是我們共同的，要離婚也行，按法律來分。」
「蘇晴，你別給臉不要臉！」張磊的臉色沉了下來，「你信不信我讓你一分錢都拿不到？」
蘇晴看著他猙獰的面孔，心裡的最後一絲留戀也消失了。
「我不信。」她轉身就走，腳步有些踉蹌，但異常堅定。
「蘇晴！」張磊在後面喊她，「你別後悔！」
蘇晴沒有回頭，她知道，從張磊提出離婚的那一刻起，她就沒有什麼可後悔的了。
回到家，客廳里一片熱鬧。王秀蓮正指揮著公公張建國擺碗筷，張磊還沒回來。
看到蘇晴回來，王秀蓮皺著眉問：「怎麼才回來？張磊呢？飯都要涼了。」
蘇晴沒有回答她的話，走到餐桌前，拿起剛才放在沙發上的圍裙，慢慢解下來。
圍裙上還沾著雞湯的油漬，是她一下午的心血。
她把圍裙扔在餐桌上，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的耳朵里。
「爸媽，你兒子要和我離婚，這年夜飯，我不伺候了！」
王秀蓮手裡的碗「哐當」一聲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說什麼胡話呢？」她瞪著蘇晴，臉色鐵青，「大過年的，你咒我們家是不是？」
張建國也放下手裡的筷子，皺著眉說：「晴晴，有什麼事好好說，別在除夕這天鬧脾氣。」
「我沒鬧脾氣。」蘇晴看著他們，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張磊在小區門口給我離婚協議書，他說他要和林薇薇在一起，還說房子歸他，只分我五萬塊錢。」
「這……這不可能啊。」張建國愣了愣，顯然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
就在這時，門開了，張磊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女人——正是林薇薇。
林薇薇手裡提著一個名牌包，臉上帶著嬌笑，看到蘇晴的時候，眼神里閃過一絲得意。
「叔叔阿姨，新年快樂。」她甜甜地喊了一聲，完全沒把蘇晴放在眼裡。
王秀蓮看到林薇薇，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了笑容，仿佛剛才摔碗的不是她一樣。
「薇薇來了？快進來坐，外面冷。」她熱情地拉著林薇薇的手，轉頭瞪了蘇晴一眼，「你看你，好好的年不過，凈說胡話，快給張磊道歉。」
蘇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婆婆竟然對插足自己婚姻的女人這麼熱情，反而讓她道歉？
「我沒錯，為什麼要道歉？」蘇晴的聲音帶著顫抖，卻異常堅定。
「你沒錯？」張磊走到她面前，指著她的鼻子罵道，「蘇晴，你別給臉不要臉！要不是你整天死氣沉沉的，我能和薇薇在一起嗎？」
林薇薇依偎在張磊懷裡，嬌滴滴地說：「張磊，你別生氣，蘇晴姐可能只是一時接受不了，我們慢慢跟她說。」
「接受不了也得接受！」張磊摟著林薇薇，看向蘇晴的眼神里滿是厭惡，「明天一早就去民政局，你要是不簽字，我就去法院起訴你！」
蘇晴看著眼前這對狗男女，又看了看一旁默不作聲的公公和滿臉討好的婆婆，心裡徹底涼了。
這個家，從來就沒有把她當成一家人。
她深吸一口氣，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好，我簽字。但房子是我爸媽付的首付，必須歸我，存款一人一半，否則我就跟你耗到底。」
「你做夢！」張磊怒吼道。
「那就法院見。」蘇晴轉身走向臥室，她的東西不多，只有一個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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