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
我們對視一眼,異口同聲。
我鬆開手,繼續道:
「所以,我要拿平南王,你救你的綿綿,豈不正好?」
他鬆了口氣,唇角也上揚起來。
拜完天地,綿綿被人扶著送進了新房。
廳堂里,賓主盡歡。
趁亂,我敲暈了看守的人,趙琛率先潛入喜房。
我進去的時候,綿綿正趴在他懷裡哭:
「我聽聞你去了黑風寨,就想去尋你,沒想到在山腳下被這群人擄了去。
「世子,我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嗚嗚……」
聽他們訴衷腸,我聳了聳肩,避在陰影里。
看到我,她止了哭,有些不好意思:
「魏大人,我聽世子爺說了,多謝大人救我。」
我敷衍地扯了扯嘴角:「行了,換衣服吧。」
她點了點頭,含羞帶怯地瞟了眼趙琛,拿著夜行衣去了屏風後面。
留下我和趙琛四目相對。
他尷尬地別過臉,握拳咳了咳:「魏嵐,算我又欠你一次。」
我沒回答。
這人除了戀愛腦,其他方面還算像個人。
綿綿很快出來,將摺疊好的新娘服放在我手裡,
低聲細語:「委屈大人了,衣裳繁雜,不知是否需要幫忙?」
「不用了。」我無所謂地揮了揮手。
可沒想到打臉了。
即使是個女子,我還是低估了這喜服的繁雜程度。
我研究了許久。
趙琛等得有些著急,衝進來就要幫忙:
「馬上新郎就要來了,我來幫——」
動作陡然止住,他呆愣地盯著我,雙眼發直,微張著嘴,話音卡在喉嚨里。
我系上最後的腰帶,不緊不慢地掃了他一眼:
「眼睛不想要,就剜了去。」
他終於回過神來,咽了下口水:
「魏少卿,你不是女子,可惜了。」
就連綿綿,也咬著唇,神色複雜。
走之前,趙琛丟了把匕首給我:
「安置好綿綿,我再來幫你。」
4
我蒙上蓋頭,坐在床頭。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開門聲響起。
一雙紅色長靴逐漸靠近。
我坐直了身子,握緊了匕首,蓄勢待發。
感覺到頭頂的蓋頭被人掀起,我猛地起身,一手將他雙臂反制背後,另一邊匕首橫在他脖頸。
「別動。」我語氣低沉。
他不敢動作,聲音慌亂異常:
「你是誰?你要做什麼?」
我視線聚焦在他脖頸處分層的地方,淡淡出聲:
「別來無恙啊,平南王。」
他更慌了,嘴硬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冷哼一聲,伸手去揭他的假面。
很快,整個人變得僵住。
入眼處,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與此同時,大門被破開。
平南王帶著人出現在門口,望著我,目光陰毒:
「好久不見啊,魏少卿。」
中計了。
平南王在大理寺被劫,黑風寨之行,若說其中有什麼聯繫和意外,是有那麼一個人。
綿綿。
想來,她應當是平南王的人。
我雙眸危險地眯起,匕首狠狠划過。
身前的人鮮血四濺,倒了下去:
「許久不見,魏少卿還是這麼殘忍血腥。」
平南王好整以暇地看著我動完手,又上上下下將我掃視個遍。
輕佻地調笑:「沒想到,魏大人這身女子裝扮,比起天香樓的花魁也不遑多讓。」
我漫不經心地擦拭不小心被濺到的血跡:
「許久不見,王爺的嘴還是這麼賤。」
他笑著搖頭,看起來盡在掌握:
「魏少卿,大理寺里你對本王頗有照顧,你說,本王該怎麼報答你呢?」
我不動聲色地彎彎唇:「王爺想報答,也得有那個機會才行。」
說罷,我忽然扯過床邊的紅綢,縱身而起。
紅綢化作利劍,橫在眼前,凌厲的風直直射向堵在門口的人。
陣陣哀號聲里,一行人倒在地上捂著眼睛。
平南王扔開被他當做肉盾的人,陰狠地盯著我:
「一劍刺瞎數十雙眼,魏少卿好本事。」
我勾勾唇角:「承讓。」
這麼多人,打是打不過的,逃走倒是沒問題。
紅綢翻飛,我邊打邊退。
拐角處,正好和趕來的趙琛相遇。
看著他一腳踢飛湊過來的敵人,我匆忙出聲提醒:
「趙琛,我們中計了,快撤。」
他站著不動,月色下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長,神情也似乎不太對。
我正疑惑,頸邊突然一片冰涼。
我側目,是一柄長劍。
而他的主人,正是趙琛。
此刻他低垂著頭,聲音極低,帶著無奈:
「對不住,魏嵐。
「他們給綿綿下了藥,如果沒有解藥,綿綿會死。」
我僵硬:「所以?」
「平南王要活捉你,只要我幫了他,他會給我綿綿的解藥。」
我牽動唇角,說不出什麼滋味:
「你可知,我落到平南王手裡,會有什麼下場?」
他閉了閉眼:「你是魏嵐,定有你的手段,到平南王手裡,你只是可能活不了,可綿綿她是個弱女子,我不救她,她會死。」
我頓了片刻,抬眸:「如果我說,綿綿背叛了我們,她是平南王的人呢。」
他唇角發出不屑的輕嗤,抬頭直視我:
「魏嵐,我知你狠辣,卻也敬你是個君子,眼下竟然誹謗造謠一個弱女子,我高看你了。」
我笑了笑,沒再言語。
趙琛,你可知,我本來都要相信你了。
真蠢,本來就是仇敵,犯什麼傻呢。
「啪啪!」一陣鼓掌聲。
平南王瞧了一齣好戲,心情甚好:
「鎮國公世子果然深情厚誼,本王佩服。」
他笑呵呵地指了指我:
「魏少卿武功了得,世子還需刺他一劍,省得我們麻煩。」
趙琛皺眉,手中的劍沒有動作。
平南王掏出個藥丸,補了一句:
「世子不願意也行,那這解藥就算了。」
我抓住趙琛手臂,聲音發顫:
「趙琛,你不能動我,你要動我,會後——」
話音未完,小腹傳來一陣劇痛。
我低下頭,匕首的劍尖穿出腹部,帶出片片血跡。
我眼神渙散,一個「悔」字淹沒在齒縫裡。
小腹的異樣感越來越重,痛楚越來越明顯,轉眼間,冷汗濕透了衣衫。
甚至,我感覺,有血液在順著裙擺向下流。
趙琛的聲音仿佛來自天外:
「對不起,魏嵐,你可能不知道,綿綿她有了身孕,我不能讓她有事,我不能賭。」
半晌,我聽到自己的縹緲的笑聲:
「是嗎?那真是——恭喜你了。」
話的尾音被我壓得極重,我渾然不覺。
強烈的委屈和恨意盤旋在心頭,我雙眸漸漸赤紅,胸腔劇烈起伏。
情緒封頂,我陡然轉身,右手迅疾攀上他脖頸。
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手掌之上,嗓音陰森如厲鬼。
「趙琛,你他媽的找死!」
被我氣勢所驚,他沒來得及反應,被我掐得雙頰通紅,不住咳嗽。
終於在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時候,一掌將我推開。
我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來。
平南王收回目瞪口呆的臉,走到我旁邊蹲下來看我,似是疑惑:
「魏嵐,你在發什麼瘋?」
在外我從來都是冷淡自持的模樣,這樣激烈的情緒幾乎前所未有。
唇角,小腹,下身的鮮血浸染了紅裙,一時間分不清什麼是血色,哪裡是裙色。
平南王看向我裙擺的暗紅色,黑眸轉深,忽然一把拽過我手腕。
我無力掙脫,被他搭在脈上。
良久,他漆黑的瞳孔放大,死死地盯著我,映滿了難以置信。
震驚到聲音變形:「你是女子?
「你——有孕了?」
5
夜風呼嘯,他簡單的兩句話似有餘音徘徊不絕。
「哐當」一聲響,打破了寂靜。
視線所及,不遠處的地上,是一柄長劍。
是趙琛的劍。
隨之向上的,是一隻手。
這隻手指骨分明,青筋浮起,抑制不住地顫抖。
不知為何,心頭升起一抹快意,我想抬眼去看他的臉。
然而再也堅持不住,整個人昏了過去。
身子逐漸變輕,我感覺到自己的魂魄在飄離肉體。
恍惚間,我看到一片桃林,桃樹下,是兩個孩童。
他們拿著木劍,玩笑著追趕。
前邊個頭高些的男孩笑嘻嘻地躲藏,扮著鬼臉:「快來啊,快過來追我啊。」
後面的孩子追不上,急得要哭了。
男孩慌了,連忙丟了木劍,手忙腳亂地去哄:
「怎麼還哭了啊?像個女孩子一樣。」
孩童突然止了淚,一把抓住他,哈哈大笑:「看吧趙琛,我抓住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