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才知道,悲憫蒼生的魏神醫,也會為了她人視人命如草芥。
池塘邊,我見到了優哉游哉喂魚的沈珂。
她挑釁的瞥了我一眼,揚著下巴:
「早告訴姐姐,只要我想,師兄就能隨時來到我身邊。姐姐這下信了?」
我閉了閉眼:「那些都是人命。」
她挑眉:「那又怎樣,師兄說過不管什麼爛攤子,他都會替我解決。」
「再說,不過是些螻蟻,能讓師兄醫治一場,也是他們的福分。」
我沒有回答。
早晚她會知道,這些螻蟻遲早會讓她付出代價。
她的做所所為,我早已留了證據,走之前,我會將這些送到御前。
6
魏彥之忙碌了一陣,終於制出了解藥。
救治完百姓,他又跑到官府給沈珂求情消案。
等做完這一切,他終於想起來找我。
「阿珂想逛逛江州城,明日我帶她去,你可要一起?」
他瞧著我,笑意盈盈。
我搖頭拒絕,他有幾分失望,卻也鬆了口氣。
我是要去採買的,可卻不想和他們一起。
嫂嫂要生產了,我正要準備些物件兒。
許是江州城太小,沒過半個時辰,我便遇上了他們。
我眉心微皺,抬腳欲走。
「師兄是更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萬一我生出來師兄不喜歡怎麼辦呢?」
身子猛地頓住,我僵硬的轉過頭。
金玉樓的小窗前,沈珂正舉著幾玫金鎖比劃。
魏彥之臉色一白,小心翼翼的捂住她的嘴:「胡說什麼呢,當心人聽見。」
沈珂嘟囔著嘴:「怕什麼,早晚要讓她知道。」
渾身血液直衝頭頂,我幾乎站立不穩。
原來沈珂與我道歉那日兩人就有了苟且。
沈珂給自己下了毒,唯有合體能解。
一個激情似火,一個半推半就。
魏彥之猶豫著出聲:「你且等等,讓我想想該怎麼和阿喬說……」
我再也忍不住,幾乎逃也似的離開。
回房之後,眼圈還泛著紅。
我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心硬,不想這麼多年的感情,怎能說忘就忘。
口中溢出腥甜。
我抹了抹唇角,又吐血了,連帶著胃也跟著抽疼。
沉睡中的系統突然醒過來:
【宿主宿主,好消息,今天再服用一碗藥你就病入膏肓,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了。就再也不用擔心被男主發現啦。】
我收了帕子,也跟著笑了:「是嗎,那可真是個好消息。」
晚膳後,魏彥之回來了。
他湊到我身前,目露憂色:「可是哪裡不舒服,怎麼臉色不太好?」
我別過身子。
「無礙,可能是還沒喝藥吧。」
「今日的藥怎麼這般慢,我去看看。」
我微怔,正要攔他,眼見秋兒端著藥過來。
我鬆了口氣,魏彥之邊接過邊笑:
「這藥是苦了些,你莫要偷懶,可是救命的藥呢。」
「來,我喂你——」
這次,我沒有搶過來,而是一口一口任由他喂了下去。
魏彥之,這最後送命的毒藥,是你親手喂我的。
7
我這一覺睡的極沉,一會夢到回到現代,一會夢到和魏彥之好的那些日子。
醒來之後,魏彥之不在身邊。
我亦沒有多問,用膳之後便準備去看看養父母。
剛要出二門聽見沈珂氣急敗壞的叫喊:
「等等等,你還要我等到什麼時候,你就那麼怕霍雲喬嗎?」
「你明明答應過我,孩子出生前不碰她的,我親眼看見你從她房裡出來,你還親了她。」
魏彥之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壓低聲音:
「我告訴過你,她最近身子不好,你就不能等她解毒嗎?」
「最遲一個月,我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我扯了扯嘴角,覺得好笑,早些晚些又有什麼區別。
於是我抬腳走了出來。
「不必一個月了,就現在吧。」
魏彥之猛地回頭,一張俊臉瞬間煞白。
「阿喬——」
書房裡,四目相對。
魏彥之望著我,目露不安。
「那晚……是個意外。」
「阿珂中了毒,我不救她她會死,阿喬……我沒有辦法,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在我面前。」
「等後來,後來我想遠離她已經遲了,她有了身子,畢竟是我的骨肉,阿喬……我不忍心。」
他總是為難,他總是沒有辦法,他總是有情可原。
他有那麼多的理由,可是我不想再聽了。
「說吧,貴妾,還是平妻?」
他微愣。
我平靜的重複了一遍,又道:
「或者,你想要我讓位給她做正妻,也不是不行。」
他慌張的要拉我手:
「怎麼可能呢阿喬,正妻的位子的永遠是你的,我保證就算阿珂進門身份也越不過你去。」
勾了勾唇,我笑:
「看來,是平妻了。」
「也行。」
他驚喜的睜大眼,雙眸迸發出亮光:
「阿喬,你答應了?」
我含笑點頭。
以後你要娶誰愛誰,我再也不會攔著了。
他鬆了口氣,伸手抱住我,聲音似是帶了哽咽:
「我就知道,阿喬最是賢良大度,不會怪我的。」
「你可知,我心中有愧,這些日子總吃不好睡不好想著怎麼對你解釋,人都瘦了……阿喬你可要好好幫我補補。」
心頭陣陣噁心,我不動聲色的將人推開:
「行了,快去給你的小師妹交代吧。」
8
因有身孕的緣故,婚期定的很近。
不過月余,沈珂便進了門。
仗著肚子裡的骨肉,她性子也愈發嬌縱。
每每當著魏彥之的面,要與我一較高下。
大到我的院子,小到一根玉簪,她都要和我爭上一二。
但凡魏彥之有一分猶豫,她便又哭又鬧,說自己所託非人,要落了孩子。
「她孕中憂思,沒有安全感,左右不過是些物件兒,阿喬,你別計較。」
魏彥之這樣安撫我。
我自然沒有計較,我要離開也帶不走這些,乾脆挪到了偏院,換個清凈。
可我沒想到,連個清凈也這麼難。
沈珂落了水,當著我的面。
魏彥之到的時候她正在水裡撲騰。
好容易將人救上岸,沈珂抱著肚子哭著說我害她。
赤裸裸,明晃晃的陷害。
我想笑,卻笑不出來。
魏彥之死死的盯著我,像是要看穿一個洞來。
他很在意這個孩子,我知道,沈珂也知道。
寢房裡,他負手踱步,臉色難看的厲害。
我沒有解釋,也不想解釋。
良久,他停下腳步,黑眸晦暗,聲音沙啞: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
「阿喬,你是我的妻,我怎能不知你的性情,你從不屑做這種事。」
我挑眉,消失許久的暖意湧上些許。
可下一刻,涼到徹底。
「可她都用身孕來陷害你了,證明她是真的忌憚你,阿喬,你和她道個歉吧,你讓讓她。」
我笑了,幾乎笑出眼淚來。
「魏彥之,你是不是有病?!」
他闔上眼,長長嘆了口氣:
「我知道對不住你,可是阿喬,我沒辦法,她鬧著非要你付出代價——」
「什麼代價?」
猶豫了片刻,他別過頭:
「她說只要你服了絕子藥,這事兒就算了,她就不再追究。」
說著他又看向我,目光殷切:
「阿喬,你的身子早就不能有孕,就算喝了也不妨事,你就當哄哄她,好不好?」
心底冰涼一片,我扯了扯嘴角:
「魏彥之,你知道我為什麼不能有孕的。」
日子太久,我幾乎忘了,我也曾懷過孩子的。
可惜,不足一個月,生生流掉了。
原因便是那碗桃花做的滿天星。
那次起疹,沒有毀了我的容貌,卻流掉了我的孩子,也絕了我再次生育的可能。
「我知道,是我對不住你——」
他沮喪的低垂著頭,撐在桌案的指骨泛白,看起來內心極為掙扎痛苦。
我這才注意到,沈珂嫁進門後的這些日子,他憔悴了許多。
魏彥之深吸口氣,再次執著的看向我:
「阿喬,她出身草莽不懂事,可你不一樣,你知書達理賢良溫婉,最是善解人意。」
「你已經不能有孕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再四處胡鬧,折騰掉這個孩子。」
「就這一次,只要這次你順了她,她答應我以後好好養身子,再不會為難你了。」
「阿喬,就當我求你了好不好,以後她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就當為了自己的骨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