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在她的肩膀上,心頭一陣酸楚。
「媽,我沒事。」
我坐直身體,眼神重新變得堅定,「我只是需要重新找回我自己。」
我不是誰的附庸,更不是誰家免費的保姆。
我是林琳。
張家那邊,一場爭吵過後,是死一般的沉寂。
李秀英悄悄走進兒子的房間。
「小偉,別跟你爸置氣。」
她壓低聲音,「女人嘛,都這樣,鬧點小脾氣,你服個軟,去把她哄回來不就好了?」
「哄?」張偉自嘲地笑了,「媽,你覺得這次還是哄哄就行的事嗎?」
他第一次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林琳。
或者說,他從來沒有想過去了解。
那一夜,張偉輾轉反側,身邊空蕩蕩的。
沒有了熟悉的呼吸聲,沒有了那個溫暖的身體,他第一次體會到失眠的滋味。
他煩躁地抓著頭髮,心裡空落落的,一種前所未有的慌亂攫住了他。
他意識到,林琳這次,好像是來真的。
第二天,我拖著行李箱,平靜地回到了那個所謂的「家」。
客廳里,公婆和張偉都坐在沙發上,三堂會審的架勢。
張建國板著一張臉,李秀英眼圈紅紅的,張偉則是一臉的欲言又止。
我沒理會他們,徑直走到餐桌前,從包里拿出在外面買的三明治和咖啡,自顧自地吃起來。
「林琳!」張建國終於忍不住了,重重地咳了一聲,「你還知道回來!」
我咬了一大口三明治,慢慢咀嚼,咽下去之後,才抬眼看他。
「這是我家,我為什麼不回來?」
我的平靜,讓他們的怒火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既然都回來了,我們就開個家庭會議吧。」我放下手裡的咖啡,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我從隨身的包里,拿出了一個嶄新的帳本,和一支筆。
「啪」的一聲,放在他們面前的茶几上。
三個人都愣住了。
「為了這個家的長久和諧,也為了避免再發生昨天那種不愉快。」
我臉上掛著職業化的微笑,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提議,從今天開始,我們家的所有開銷,實行 AA 制。」
「AA 制?」李秀英像是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一家人,搞什麼 AA 制?」
「對,AA 制。」我點點頭,翻開帳本的第一頁。
「首先,這套房子,房貸屬於夫妻共同債務,每個月 8000,我承擔一半,4000 塊,沒有問題。」
「其次,每個月的水費、電費、燃氣費、網費,我們家一共四口人,按人頭均攤,我承擔四分之一。」
「最後,是伙食費。」
我抬眼,目光直視著張建國,「從今天起,我們各吃各的。如果想搭夥吃飯,也可以,按市場價,每人每月預交 1500 元生活費,多退少補。當然,」我頓了頓,補充道,「如果誰想單獨加個菜,比如昨天的排骨,就由想吃的人自己另外出錢。」
「簡直是聞所未聞!胡鬧!」張建國氣得滿臉通紅,猛地一拍桌子,「我張家幾代人,就沒出過你這麼作妖的兒媳婦!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我就是因為想好好過日子,才提出這個方案的。」
我沒有被他的怒火嚇到,反而拿出了手機,點開一個記帳 APP。
「爸,媽,張偉,你們可以看看。」
我把手機螢幕轉向他們。
上面密密麻麻,記錄著我婚後三年的每一筆家庭開銷。
「結婚三年,我的工資卡基本都用在了這個家裡。每個月給你們二老 2000 生活費,家裡的水果零食、日用消耗,哪一樣不是我買的?」
「張偉的工資,除了還房貸,剩下的都由他自己存著,說是我們的家庭儲蓄,可我一分錢都沒見過。」
「這三年,我為這個家總共付出了 28 萬 7 千 6 百元,這還不算我給你們買的各種禮物和保健品。」
「而我自己的開銷,三年加起來,不到五萬塊。」
「我的工資,一半以上都貢獻給了這個家。可我得到了什麼呢?連吃一塊排骨的資格都沒有。」
我的聲音不大,但每一個字都像一顆釘子,釘在他們心上。
張偉震驚地看著手機螢幕上的數字,他的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從來不知道,林琳一個人,默默承擔了這麼多。
他以為她花的錢,都是些無關痛癢的小錢。
李秀英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她想打圓場:「琳琳,一家人,算那麼清楚幹嘛……」
「媽說得對。」我立刻打斷她,眼神裡帶著譏諷,「可現在,不是你們先把我當外人的嗎?」
一句話,噎得李秀英啞口無言。
我合上帳本,站起身。
「我的提議說完了。從今天起,我只負責我自己的那一份。」
「我只做我自己的飯,只洗我自己的衣服。」
「如果你們覺得這個方案不合理,可以,我們也可以選擇另一個方案。」
我看著張偉,平靜地拋出最後一句話。
「搬出去,或者,去民政局。」
說完,我不再看他們震驚、憤怒、不知所措的臉,轉身回了房間,關上了門。
世界,再次清凈了。
AA 制實行的第一天,張家就亂成了一鍋粥。
早上,我被鬧鐘叫醒,花二十分鐘給自己做了一份精緻的早餐。
一片烤得微焦的吐司,一個完美的太陽蛋,幾片培根,配上一杯熱牛奶。
我端著我的早餐走出房間時,張偉和公婆正坐在餐桌前,面前是白粥和一碟鹹菜。
張建國的臉黑得像鍋底。
李秀英則是一副食不下咽的樣子。
張偉眼巴巴地看著我盤子裡的煎蛋,喉結動了動。
「琳琳,你這……做了不少啊。」他試圖搭話。
我拉開椅子坐下,用餐刀切開煎蛋,金黃色的蛋液緩緩流出。
「不多,剛好一人份。」
「那……能給我嘗嘗嗎?」他腆著臉問。
我抬起頭,對他露出一個商業化的微笑。
「可以。按照樓下早餐店的價格,一個煎蛋五塊錢,微信還是支付寶?」
張偉的臉瞬間僵住了。
張建國重重地哼了一聲,把碗筷一推,早飯也不吃了,氣沖沖地摔門而出。
婆婆李秀英嘆著氣,開始收拾碗筷。
沒有了我這個免費勞動力,她不得不親自去買菜。
但她買回來的菜,不是蔫了就是不新鮮,做的午飯張偉吃了一口就皺起了眉。
中午,我懶得做飯,直接點了份公司附近好評第一的日料外賣。
精緻的食盒裡,三文魚腩肥美,甜蝦軟糯,海膽入口即化。
這是我一直想吃,卻因為覺得「太貴」而捨不得買的。
我一邊享受著美食,一邊拍了張照片,發了個朋友圈。
配文是:一個人的午餐,也要有儀式感。
沒過多久,我的手機就響了。
是我媽。
「閨女,剛才你婆婆給我打電話了。」我媽的語氣聽起來有點好笑。
「哦?她說什麼了?」我一點也不意外。
「她哭哭啼啼的,說你現在學壞了,在家裡搞什麼 AA 制,不把他們當長輩,讓我好好勸勸你。」
「那您怎麼說?」我問。
「我說,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我們做父母的也管不了。再說,你們小夫妻的事,我們老的摻和什麼?讓她有事直接找你談。」我媽在電話那頭不軟不硬地頂了回去。
一股暖流湧上心頭。
有家人做後盾的感覺,真好。
「媽,謝了。」
「傻孩子,跟媽客氣什麼。想吃什麼跟媽說,媽給你做。」
掛了電話,我看到張偉給我那條朋友圈點了贊,又取消了。
我能想像到他此刻五味雜陳的心情。
或許,他正在辦公室里啃著乾巴巴的麵包,看著我的豪華午餐,心裡不是滋味吧。
晚上,我從健身房回來,用自己新買的小鍋,在房間裡煮了一鍋螺螄粉。
那股酸爽又霸道的味道,很快就瀰漫了整個屋子。
客廳里傳來婆婆壓抑的咳嗽聲和公公的抱怨。
沒多久,我的房門被敲響了。
是張建國。
「林琳!開門!」他的聲音很不耐煩。
我沒有開門,隔著門板問:「爸,有事嗎?」
「你在屋裡搞什麼烏煙瘴氣的東西!趕緊給我弄出去!」他命令道。
「爸,這是我的晚餐,螺螄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