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靜見狀,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開始撒潑打滾。
她拍著大腿,嚎啕大哭。
「我沒法活了啊!」
「我給你們王家生了長孫,到頭來連個屁都分不到!」
「我辛辛苦苦為了這個家,你們就這麼對我!」
她一邊哭,一邊掏出手機,開始挨個給親戚打電話。
電話一接通,她就換上一副泣不成聲的腔調。
「喂,大姑嗎?我是李靜啊……我被我婆婆欺負了……」
「她偏心啊,把房子給了小叔子,我們家小寶以後可怎麼辦啊……」
我冷冷地看著她在地上表演,像在看一出蹩腳的鬧劇。
等她掛了一個電話,準備撥下一個的時候,我開口了。
「鬧夠了沒有?」
我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屋子都安靜下來。
「這房子,是我和你爸當年一磚一瓦掙出來的,不是大風刮來的。」
「給建國買婚房,我盡了做母親的本分。」
「現在給建軍準備婚房,也是我的本分。」
我站起身,走到李靜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我一碗水端平,誰也別想多占一分。」
「你要是覺得不公,可以。」
「讓建國把當年我給他買的那套房子還給我,我兩套都賣了,錢我拿去養老院,誰也不給。」
我的視線轉向王建國。
「你覺得呢,我的好兒子?」
王建國的臉漲得通紅,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李靜的哭聲也卡在了喉嚨里。
這頓飯,最終不歡而散。
我看著王建國幾乎是拖著李靜離開的背影,沒有絲毫的挽留。
桌上的菜,還冒著熱氣,卻已經涼透了。
風暴比我想像中來得更猛烈。
第二天一早,我的手機就成了熱線電話。
各路親戚輪番上陣,全都是被李靜的「枕邊風」煽動起來的劊子手。
「秀英啊,你怎麼這麼糊塗啊?長孫才是根啊!」
「嫂子,建國壓力也大,你就多體諒體諒他吧。」
「二嬸,都是一家人,何必鬧得這麼僵,房子加上小寶的名字不就皆大歡喜了?」
這些所謂的「關心」,像一把把軟刀子,一下下戳在我的心上。
最讓我無法接受的,是大姑姐,建國的親姑姑,竟然直接殺上了門。
她一進門就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
「秀英,我可得說說你。自古以來,家產都是傳長不傳幼,你這樣做,讓外人怎麼看我們王家?」
「小寶是我們的第一個孫輩,你不為他考慮,將來老了誰給你端水喝?你會後悔的!」
我抽出我的手,氣到發笑。
「姐,我的事,不用你來教我怎麼做。」
大姑姐被我噎得說不出話,悻悻地走了。
緊接著,我在家族群里看到了李靜發布的小作文。
她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為了孩子未來嘔心瀝血、卻被惡婆婆無情打壓的可憐母親。
字裡行間都在暗示我老糊塗、偏心眼、思想封建。
照片配的是一張小寶可憐兮兮的大頭照。
群里立刻炸開了鍋,不少不明就裡的親戚開始對我口誅筆伐。
就在這時,王建國給我發來了一條長長的信息。
那段文字,比所有親戚的指責加起來更傷人。
「媽,我知道您不容易,但您這次真的做錯了。」
「李靜她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小寶,為了我們這個小家。」
「您就不能為我們想想嗎?您這樣讓我在中間很難做人。」
「我們才是一家人啊,您為什麼非要把建軍這個外人拉進來攪局?」
看到「外人」兩個字,我眼前一黑,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我扶著桌子,大口大口地喘氣,從抽屜里翻出速效救心丸,倒了幾粒在手心,顫抖著放進嘴裡。
藥片的苦澀在舌尖蔓延開,卻壓不住心裡的苦。
建軍和小雅不知道什麼時候趕了過來。
看到我臉色慘白,小雅嚇壞了,趕緊給我倒了杯溫水。
建軍則拿起我的手機,看到了王建國發來的信息。
他的臉瞬間漲紅,攥緊了拳頭,骨節咔咔作響。
「他怎麼能這麼說!他還是個人嗎!」
小雅一邊給我順著背,一邊從建軍手裡拿過手機。
她快速地瀏覽著群里的聊天記錄,秀氣的眉毛緊緊蹙起。
她比建軍冷靜得多。
她先是在群里發了一句話。
「各位長輩,我是小雅。奶奶身體不太舒服,剛吃了藥睡下,請大家暫時不要再打電話打擾她休息了。」
接著,她又補充了一句。
「關於房子的事,那是奶奶自己的財產,她有權決定給誰。我們做小輩的,只有感恩,沒有怨言。也希望大家能尊重奶奶的決定。」
寥寥數語,不卑不亢,既說明了情況,又表明了立場。
群里的指責聲小了下去。
我看著小雅,心裡湧起一股暖流。
這個還沒過門的兒媳,比我那個親生兒子,更像我的家人。
我意識到,這場仗,我不能再被動挨打。
我讓小雅幫我。
我們一起編輯了一條信息,沒有情緒,只陳述事實。
「一、本人林秀英名下原有兩套婚前房產。」
「二、長子王建國結婚時,本人已全款贈予其一套三居室作為婚房。」
「三、現幼子王建軍即將成婚,本人將餘下一套房產贈予建軍,以示公平。」
「四、本人自認對兩個兒子一碗水端平,問心無愧。家事不勞外人費心。」
我用我的帳號,把這條信息發進了家族群。
沒有哭訴,沒有指責,只有冰冷的事實。
群里徹底安靜了。
之前那些叫囂得最厲害的親戚,一個都沒有再出聲。
風向,似乎有了微妙的變化。
有人開始私聊我,問是不是李靜說了謊。
有人開始覺得,李靜想兩套房子都占了,確實做得太過分。
我沒有回覆任何人。
我知道,這只是第一回合。
李靜,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輿論戰沒占到便宜,李靜很快換了招數。
一個工作日的下午,她帶著孫子小寶,毫無預兆地出現在我家門口。
我打開門,看到小寶那張酷似王建國的臉,心頭一軟。
孩子是無辜的。
李靜擠出一個笑,把我推到一邊,自顧自地走了進來。
「媽,我帶小寶來看看您。」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李靜就推了一把小寶的後背。
小寶踉蹌了一下,然後「撲通」一聲,直直地跪在了我面前。
我的心猛地一抽。
孩子才五歲,他懂什麼?
小寶抬起頭,眼裡包著一泡淚,怯生生地看著我,用一種被教過無數遍的腔調哭著說。
「奶奶,我錯了,你別生氣了。」
「奶奶,我想要大房子,爸爸媽媽說那個房子是我的。」
我看著孩子被利用的無辜眼神,心裡不是滋味。
這已經不是貪婪,這是歹毒。
她正在用一個孩子的天真,來刺穿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我彎下腰,把小寶從冰涼的地板上扶起來,抱在懷裡。
我摸著他的頭,聲音儘量放得柔和。
「小寶乖,地上涼。」
「那個房子,是給叔叔結婚用的,不是你的玩具。」
「等你長大了,讓爸爸給你買個更大的,好不好?」
李靜見利用孩子這一招沒能立刻見效,臉色沉了下來。
她自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開始上演第二幕:賣慘。
「媽,您怎麼能這麼狠心?」
她抹著不存在的眼淚,聲音淒楚。
「我嫁到你們王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我起早貪黑,伺候建國,教育小寶,我容易嗎我?」
「現在倒好,您一句話,就把我們孤兒寡母往外推!」
她越說越激動,開始翻箱倒櫃地找舊帳。
「當年我坐月子,您是怎麼對我的?」
「您就給我燉了個雞湯,剩下的什麼都不管,月嫂還是我自己花錢請的!」
「您從那個時候就偏心,瞧不上我這個兒媳婦!」
我聽著她的控訴,沒有生氣,反而覺得有些可笑。
我轉身走進書房,從一個上了鎖的抽屜里,拿出了一個陳舊的帳本。
我走到她面前,把帳本「啪」地一聲拍在茶几上。
「你自己看。」
李靜愣住了,將信將疑地翻開帳本。
上面是我記了幾十年的流水帳,每一筆都清清楚楚。
我翻到她坐月子的那一頁,指給她看。
「某年某月某日,買老母雞一隻,花費三十五元。」
「某年某月某日,請金牌月嫂一名,預付一個月工資,八千元。」
「某年某月某日,給小寶買進口奶粉兩罐,三百八十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