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論世界上最討人厭的習俗是什麼,酒桌文化絕對要算一個。
我並不能理解為什麼幾個平時關係一般的人,靠著多喝了幾口酒就能維繫出不一般的感情,甚至於稱兄道弟。
特別是碰上那些個酒蒙子,不論遇到什麼人,也不管人家的身體狀態如何,上來就是一頓勸酒。
對方要是推脫不適吧,還不行,會被譴責一句不尊敬長輩,只能由著人灌酒。
所以在選擇未來伴侶時,我都會要求對方別有這樣的惡習。喝酒可以,但不能酒精一上腦就不著四六。不然原本一頓好好的朋友聚餐,總會因為這樣那樣的不適搞得不歡而散。
可我約束得了自己和伴侶,卻約束不了他人。
和丈夫辦婚宴那天,是我迄今為止都難以忘懷的一日。之所以這麼耿耿於懷,說到底還是為了被勸酒這些事。
其實我不愛沾酒,除了不喜酒桌文化,還因為自己有些酒精過敏。喝少一點可能沒什麼,但只要多喝三杯我身上就會開始起紅疹子,渾身難受。

因此婚宴那天,我一開始只是倒著一小杯酒和大家小口抿一抿,後半程為了不掃大家的興也一直是拿果汁來代替。
原本我以為這樣的安排已經很好了,可還是有個別親戚不滿意。
丈夫的大舅是個嗜酒如命的男人,平時不管誰家有酒席總是要往上湊一湊,甚至還會評判評判人家買的酒是什麼檔次。
用他老人家的話就是「一生閱酒無數,簡直稱得上酒仙」。
碰上這樣的人,而我又是婚宴的主角,在他眼裡更得陪酒。所以此時我的各種託辭在他眼裡都是駁他面子的藉口。
「小峰啊!你這媳婦有點不上道兒啊!長輩敬酒怎麼能光喝飲料不喝酒?不都說北方女孩子比大老爺們兒都能喝嗎?我看她也不過如此呀!」大舅紅光滿面地調侃道。
切!還上道不上道的,以為自己是什麼黑幫嗎?都什麼年代了還搞地域差異這種刻板印象?
我正欲開口反駁,就聽丈夫在一旁解釋道:「小雅酒精過敏,喝多了要命的!她可不能多喝的。老舅,您也不希望我今天喜事變喪事吧?要陪酒的話,我陪您喝就行了!」

「去去去!你這小子混說些什麼呢?大喜的日子哪有這麼咒自己的?」大舅被嚇得酒都醒了一大半,瞬間不敢再多說什麼。
我感嘆於丈夫的直接,心中忍不住為他豎了個大拇指,年輕人說話就該這麼簡單粗暴。
可我這還正開心呢,一旁觀察到情況的婆婆卻不樂意了。
她把我悄悄拉到一旁,皺著眉同我說:「小雅啊,你是晚輩,長輩對你有什麼要求,就算你不情願也得答應!再說我明明看你前頭也喝了點,咋這下又喝不了啦?而且你怎麼能攛掇著小峰這樣胡亂說話?」
我納悶道:「媽,您哪隻眼睛看見是我教小峰這麼講的了?再說我酒精過敏只是相較於其他人不那麼嚴重,萬一過量我今天可能真就死這兒了!您情願今天就地換個新兒媳嗎?」
被我這麼一懟,婆婆瞬間啞口無言。人命這事兒哪裡能開玩笑,她頓時沒了剛才的囂張氣焰。
經過婚宴的這麼一番折騰,小峰闔家上下都知道了我酒精過敏的事,此後便很少有人勸我喝酒。

這個局面我是很樂意看見的,只要大膽說出自己的不適,那麼大家也會默認這個規則,不去為難人。
但很顯然,我高興的還是太早了。
結婚半年後,我和丈夫終於備孕成功,懷上了屬於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我們一家都很高興,畢竟為了迎接這個孩子我們準備了許久。
在懷孕八個月的時候,許久未曾露面的小峰大舅忽然登門拜訪。他嘴上說是要慶賀一下我們家即將擁有下一代,實際上就是嘴饞我公公最近新得的一瓶酒。
那瓶酒是上個禮拜我父母來拜訪親家時送得伴手禮,因公公今年恰逢本命年,所以我爸媽特地挑了一瓶好酒以表祝賀。
估計是婆婆一時說漏了嘴,才勾得大舅不請自來。
大舅一進門隨口敷衍地祝福了我們兩夫妻幾句,就直奔主題,硬是攛掇著公公開那瓶新酒。婆婆向來是向著自家弟弟,立馬把擺在柜子上的那瓶酒開了,還張羅著要弄幾個下酒菜。
我站在廚房冷漠地看著這一切,隱約猜到今天指定又是個不眠之夜。

果不其然,酒過三巡,公公因為有些上頭回屋歇著了,可能因為這酒度數有點高,我看著喝得臉紅脖子粗的大舅,本想勸他時候不早了,讓小峰送他早點回去休息。
誰知我這時候的勸說竟讓他逮到機會勸酒,此刻他儼然已經忘了我酒精過敏沒法兒喝酒,更何況我現在有孕在身,更是得滴酒不沾才好。
但大舅哪裡管,硬是拉著我不放手:「小雅啊,你這孩子不行啊!做咱們家的媳婦兒一定得懂人情世故,長輩讓你做啥你就得應著,別一碰到事情就說不行不行。你這樣的……你以後上班咋辦,也這麼跟你老闆說話嗎?再說我看那張叔家的兒媳也是懷孕,人家抱起酒瓶子來喝得可猛了,從沒聽人矯情過!」
「大舅,我不是早說了我酒精過敏嗎?再說我現在都懷孕八個月了,哪裡能喝?」我不悅地拒絕道,神煩這種喝點酒就當自己是大爺的人。
「嘖!小雅,你怎麼和大舅說話呢?稍微喝一兩口意思意思不行嗎?怎麼這樣忤逆長輩!」婆婆開口訓斥道。

「媽,您怎麼這樣?護短沒有底線了是吧?大舅糊塗你也糊塗不是?小雅身子大了,要是因為喝酒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們好看!每回都不分場合地勸酒,你們真覺得這樣有意思嗎?是不是我以後強迫你們做自己不願意的事情,你們都能不由分說地接受?總是這樣為難人,家還有點家裡的樣子嗎?」小峰正好走出臥室,怒而說道。
「哎喲,大外甥,我不過就是開開玩笑!你這麼當真幹嘛?我說你們這些小年輕脾氣是越來越爆了啊,一點就著,我們做長輩的還不能指點指點你們了?不是我說,我們吃的鹽比你們吃的飯還多,真是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大舅又開始一貫的「爹味」發言。
「就是啊,小峰!你舅舅這麼說也是為了小雅好!喝酒這東西就得練,要總是因為酒精過敏不喝酒,那以後在職場是不是也能像我們這麼好說話?老闆要是敬你酒,你又喝不喝?對吧,這都是為了你們好啊!」婆婆還在一旁幫腔。

「我不管誰,反正不顧人家不舒服就隨便勸酒就是不對!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你們要是覺得我們兩夫妻這樣做和你們格格不入,我們兩口子可以搬出去單過!這樣也能少看點你們的臉色!」小峰生氣地說道。
一看兒子真的怒了,婆婆臉色難看起來,她是最不願意接受和自己兒子分開的。於是,她便不再言語,只是眼神示意大舅趕緊離開,別再火上澆油了。
這麼鬧了一遭,大舅又慫了,不過這次他是真的不敢再找我麻煩了!畢竟他一個年近半百的老頭子,若真要拼起來還真干不過我丈夫。
而這一次的對峙,也讓我看出了小峰的擔當。做男人就應當是這樣,幫理不幫親,公事公辦才是硬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