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凌晨兩點的手機震動，螢幕上閃爍著派出所的來電號碼時，我就知道，那場「友好」的同事聚餐，已經徹底演變成了一場無法收場的災難。
那張接近三萬塊的帳單，僅僅是這場鬧劇的序幕。
電話那頭，王磊正通過警察的手機聲嘶力竭地咆哮著我的名字，但我腦海里回放的，卻全是我決然走出那家餐廳的瞬間，留下那三十個貪婪之徒，去親自面對他們自己種下的惡果。
而這一切，都源於三天前一個最簡單不過的請客邀約……
01
我叫林峰，是一家網際網路公司的普通程式設計師，入職剛滿三個月。
在這座一線城市裡，我無親無故，每天過著公司與出租屋兩點一線的生活，除了代碼，似乎就再也沒有什麼能填滿我孤單的生活。
試用期剛過，我心裡盤算著，想要快點融入這個新集體，最好的方式或許就是請直屬領導和幾個走得近的同事吃頓飯，聯絡一下感情。
這不僅是職場新人應有的姿態，也是我為自己未來能更好地開展工作鋪下的一塊小小的墊腳石。
我的頂頭上司叫王磊，三十五六歲的樣子，在公司里算是個老油條，技術能力一般，但特別會搞人際關係，跟誰都能稱兄道弟。
另外兩個同事，一個是和我同期進來的張偉，我們倆新人之間總有些同病相憐的情誼；另一個是鄰座的李娜，一個很會打扮的女孩，平時在工作上給了我一些零零散碎的幫助，比如告訴我印表機在哪，或者哪個項目組的文檔最齊全。
我想，請客的對象就定他們三個吧，不多不少，四個人，既能表達我的心意，開銷上也不會讓我這個剛轉正的「打工人」太過肉疼。
為了這頓飯，我提前兩天就在美食軟體上反覆篩選，最後敲定了一家名叫「悅江南」的淮揚菜館。
這家店人均消費大概兩百出頭，環境雅致，菜品精緻，對於一場旨在聯絡感情的飯局來說，既顯得有誠意，又不至於過分鋪張。
我提前預訂了一個四人座的卡座，並且在微信上分別給王磊、張偉和李娜發去了邀請。
「王哥，這周末有空嗎？我剛轉正，想請您和張偉、李娜吃個便飯，感謝大家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我給王磊的措辭尤其恭敬。
王磊幾乎是秒回：「小林啊，太客氣了！行，沒問題，你定地方就行。」
張偉和李娜也很快答應下來。
看到三個人的回覆，我心裡鬆了一口氣，甚至開始有些期待這次小規模的聚餐。
我覺得，這會是我正式融入這個新環境的一個美好開始。
周六晚上六點半，我提前十五分鐘到達了「悅江南」。
餐廳里燈光柔和，古色古香的裝修讓人心緒寧靜。
我坐在卡座里，把菜單翻來覆去地研究了好幾遍，心裡默默盤算著點哪些招牌菜既好吃又體面。
六點三十五分，張偉和李娜結伴而來。
「林峰，你來這麼早啊！」李娜笑著打招呼，將一個精緻的小坤包放在座位上。
張偉則有些靦腆地對我笑了笑。
「我也是剛到。」我起身招呼他們坐下，「王哥還沒到，我們先喝點茶等他一下。」
我們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大多是關於公司的一些趣聞和項目上的吐槽。
李娜很健談，總能找到話題，氣氛還算融洽。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指針漸漸指向了七點，預訂的時間已經過去半小時了，王磊還是不見蹤影。
我有些坐不住了，拿出手機想給王磊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就在這時，包間的門被推開了，王磊那標誌性的大嗓門傳了進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車，來晚了啊！」
隨著他進來的，還有一個我看著眼熟但叫不上名字的男人，應該是隔壁部門的。
「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市場部的老陳，我剛才在停車場正好碰到他，就順便叫他一起來了，小林，你不介意吧？」王磊一邊說，一邊自顧自地拉著老陳坐下，好像這根本不是一個需要徵求我意見的問題。
我愣了一下，心裡掠過一絲不快，但臉上還是立刻堆起了笑容：「當然不介意，人多熱鬧嘛！陳哥好！」
那個老陳也毫不客氣地坐下了，笑著說：「早就聽老王說你們技術部新來了個帥小伙，今天正好見識一下。小林是吧？這頓我可得好好宰你一下啊，哈哈！」
我乾笑著附和：「陳哥說笑了，您能來是給我面子。」
原本的四人卡座，因為硬塞進來一個人，頓時顯得有些擁擠。
我心裡那點小小的不悅很快被自己壓了下去，告訴自己不必這麼小氣，多一個人也就多一雙筷子而已。
然而，我還是太天真了。
王磊坐下後，拿起菜單看都沒看，直接對服務員說：「服務員，先給我們來兩瓶茅台！要飛天的！」
我心頭猛地一跳。
一瓶飛天茅台的價格我是知道的，那頂得上我們五個人這頓飯的總花費了。
我的笑容瞬間有些僵硬。
李娜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笑著打圓場：「王哥，今天別喝這麼好的酒吧，小林剛轉正，我們隨便喝點啤酒就行了。」
王磊把眼一瞪，把菜單拍在桌上：「說的什麼話！小林請客，這是心意！能用錢來衡量嗎？再說了，我這是給小林面子，喝茅台，說明我看得起他！今天誰都別跟我搶，這兩瓶酒，我跟老陳包了！」他說著，還挑釁似的看了我一眼。
我還能說什麼？
我只能硬著頭皮對服務員說：「那……那就按王哥說的辦吧。」
服務員確認後轉身離去，我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我低頭看了一眼手機銀行的餘額，那串數字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我的天真和軟弱。
我預感到，今晚這頓飯，可能不會像我想像中那樣簡單收場了。
而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02
茅台一上桌，氣氛立刻就變了。
王磊和老陳仿佛是這場飯局真正的主人，他們高談闊論，從國際形勢聊到公司的戰略布局，聲音大到鄰桌都向我們投來側目的眼光。
我和張偉幾乎插不上話，只能尷尬地陪著笑，偶爾附和兩句。
李娜則像是催化劑，不時地給王大和老陳的酒杯滿上，言語間充滿了恭維。
酒過三巡，王磊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上露出誇張的笑容，對著電話那頭喊道：「喂！老劉啊！在哪兒呢？我跟幾個同事在『悅江南』吃飯呢，我們部門新來的小林請客，場面大著呢，飛天茅台都上了！
你要不要過來喝兩杯？」
我心裡「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王磊哈哈大笑：「行！那你快點來啊，我們給你留著位置！」
掛了電話，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小林，我一個鐵哥們，也是咱們公司的，一會就到。你這年輕人就是大方，哥哥我沒看錯你！」
我的臉色肯定很難看，但我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來應對了。
是憤怒？
是抗議？
在職場等級和所謂的「人情世故」面前，我一個剛轉正的新人，似乎連拒絕的資格都沒有。
我只能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王哥……這……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王磊的嗓門又提高了幾分，「大家都是朋友，一起熱鬧熱鬧！你放心，你王哥我有人脈，以後在公司里，我罩著你！」
他把「罩著你」三個字說得格外響亮，仿佛是我占了天大的便宜。
老陳也在一旁幫腔：「就是，小林，年輕人別那麼拘謹，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李娜也笑著說：「是啊林峰，王哥人脈廣，對你以後發展有好處的。」
只有張偉，低著頭，默默地用筷子戳著碗里的米飯，一言不發，但他的表情看起來比我還難受。
我徹底沒話說了。
他們三個人形成了一個牢不可破的同盟，用「為你好」和「人情世故」的糖衣炮彈，將我的反抗意志轟擊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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