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死心,又試了一次,兩次……結果都是一樣。
她打電話給我,我沒有接。
幾分鐘後,她的手機收到了一條簡訊。
不是我發的,是法院的電子傳票。
上面白紙黑字,清晰地寫著我的名字,和「財產保全」四個大字。
許嘉拿著手機,只覺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轉。
她手腳冰涼,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那一刻凝固了。
她終於意識到,我不是在跟她鬧脾氣,不是在開玩笑。
我,是在動真格。
周玉芬和許陽也看到了那條傳票,他們或許看不懂那些法律術語,但「財產凍結」這幾個字,他們是看得懂的。
他們徹底慌了。
那張他們以為可以無限透支的飯票,那棵他們以為可以予取予求的搖錢樹,好像,真的要倒了。
而砍樹的人,是我。
錢路被徹底斬斷,周玉芬和許陽終於露出了他們最猙獰、最瘋狂的一面。
狗急了,是會跳牆的。
第二天,他們直接找到了我的公司。
正值上班高峰期,他們在我公司樓下的大廳里,拉起了一條白色的橫幅,上面用紅色油漆寫著歪歪扭扭的大字:「當代陳世美顧安!拋棄糟糠之妻!逼死岳母一家!」
周玉芬坐在橫幅下,像上次一樣拍著地哭嚎,只是這次的台詞更加惡毒。
她對著來來往往的同事和客戶,哭訴我如何「家暴」許嘉,如何「不孝」長輩,如何在我媽的挑唆下,要「轉移財產」,把他們一家逼上絕路。
許陽則在一旁散發著列印好的「大字報」,上面把我說成了一個忘恩負義、攀附權貴、有錢就變壞的渣男典範。
公司的前台和保安試圖阻止,卻被他們又抓又撓,場面一度混亂不堪。
很快,這件事就在公司內部傳得沸沸揚揚。
我的上司,一個一向很器重我的副總,把我叫進了辦公室,臉色凝重。
「顧安,我不問你的家事。但現在這件事,已經對公司的聲譽造成了影響。我希望你能儘快處理好。」
我走出辦公室,感受到同事們投來的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災樂禍的目光。
我知道,他們的目的達到了。
他們企圖用社會輿論,用我的前途,來逼我就範。
我的手機,在口袋裡瘋狂震動。
是許嘉打來的。
我走到無人的消防通道,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是她壓抑著崩潰的哭聲:「顧安,我求你了……你別鬧了,別鬧得這麼大好不好?算我求你了……看在我們五年夫妻的情分上,你讓他們走吧……我……我願意凈身出戶,我什麼都不要了,行嗎?」
她還在以為,這一切是我在「鬧」。
我靠在冰冷的牆上,只覺得一陣悲涼。
「許嘉,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現在不是我要鬧,是你的家人在鬧。」
「是他們,要把我們之間最後之間的情分,都撕得粉碎。」
我沒有退縮。
我直接下樓,當著所有人的面,撥通了110。
警察很快就到了。
我冷靜地向警察出示了我的身份證件和工作證,然後指著周玉芬和許陽說:「警察同志,這兩個人,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公然侮辱、誹謗我,嚴重影響了我公司的正常秩序和我的個人名譽,我要告他們誹謗。」
同時,我請我的律師,將我早就準備好的材料遞交給了警方。
那裡面,有他們在我家樓下撒潑的視頻,有他們此刻在公司大鬧的錄像,還有我整理好的,那本厚厚的「贈與」帳本。
周玉芬和許陽被警察帶走時,還在不停地咒罵我。
我面無表情地看著警車遠去。
我將公司鬧事的視頻,發給了許嘉。
隨後,我通過律師,向她傳達了一個信息:
如果她能讓周玉芬和許陽,在公司門口,當著所有人的面,公開向我道歉,我可以考慮撤訴。
否則,法庭見。
我知道,這根稻草,足以壓垮她心中那座名為「愚孝」的最後一座神龕。
她要麼,選擇繼續維護她那吸血鬼一樣的家人,和我徹底決裂,看著他們因為誹謗而留下案底。
要麼,選擇站出來,親手撕碎那層虛偽的親情面紗。
這個選擇題,我替她出了。
但答案,必須由她自己來寫。
許嘉拿著律師函回到家時,周玉芬和許陽剛從派出所被教育釋放。
他們的臉上,沒有絲毫悔意,只有被警察訓斥後的惱羞成怒。
一看到許嘉,周玉芬就沖了上來:「你還有臉回來!你那個天殺的老公,他居然報警抓我!他要反了天了!」
許陽也在一旁煽風點火:「姐,你看到沒,這就是你找的好男人!他根本沒把我們當人看!這婚必須離!離了讓他賠錢!」
許嘉沒有理會他們的叫囂。
她把那份帶著冰冷法律氣息的律師函,拍在了桌上。
「去道歉。」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和冰冷。
周玉芬和許陽都愣住了。
「什麼?」
「我說,去顧安的公司,向他公開道歉。」許嘉重複道,「否則,他會起訴你們誹謗,你們會留下案底。」
周玉芬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尖聲叫了起來:「你讓我去給他道歉?許嘉,你是不是瘋了?你胳膊肘往外拐到這個地步了?為了一個外人,你來逼你親媽親弟?」
許陽更是跳了起來,指著許嘉的鼻子罵:「姐,你是不是傻了?我們鬧得越大,他臉上越掛不住,給的錢才會越多!你懂不懂啊!現在是跟他要錢,不是跟他講道理!」
錢,錢,錢!
他們的腦子裡,除了錢,什麼都沒有!
許嘉的心,在這一刻,徹底寒了。
她看著眼前這兩個她用五年婚姻的幸福去「補貼」的親人,只覺得無比陌生和荒唐。
她深吸一口氣,說出了一句她這輩子都沒想過會說的話。
「如果你們不去,我就去報社登報,和你們,斷絕母女關係,斷絕姐弟關係。」
這句話,像一個開關,瞬間點燃了許陽所有的暴戾。
「你他媽說什麼?斷絕關係?你個白眼狼!我們家養你這麼大,你現在翅膀硬了就想跑?」
他猛地衝上去,狠狠推了許嘉一把。
許嘉踉蹌著後退,撞在了身後的茶几角上。
周玉芬不但沒有阻止,反而幫著兒子罵:「打!給我好好打!打醒這個沒良心的東西!為了個野男人,連自己的家都不要了!」
許陽被母親的話一激勵,更加肆無忌憚。
他衝上去,又是一把推搡。
混亂中,許嘉被他狠狠地推倒在地。
她的額頭,重重地磕在了堅硬的地磚上。
溫熱的液體,順著她的額角,流了下來。
世界,在那一刻,安靜了。
許嘉躺在冰冷的地上,看著站在她面前,面目猙獰的母親和弟弟,笑了。
那笑聲,開始很低,後來越來越大,帶著無盡的淒涼和解脫。
她沒有哭。
她只是自己,慢慢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額頭上的血,流過她的眼睛,視線里一片猩紅。
她拿出手機,對著還在咒罵的周玉芬和一臉錯愕的許陽,按下了錄像鍵。
然後,她一瘸一拐地,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個她曾經以為是「根」的家。
門外,陽光刺眼。
她給我發了一段視頻。
視頻里,是她流著血的臉,和背景里她母親與弟弟扭曲的嘴臉。
視頻的最後,是一句話。
「我錯了,顧安。錯得離譜。」
我是在許嘉走出那棟破舊居民樓後不久,開車找到她的。
她一個人坐在路邊的花壇上,額頭上貼著一張便利店買來的創可貼,眼神空洞地看著車來車往。
整個人,像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
我把車停在她面前,降下車窗。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後默默地站起來,拉開車門,坐了進來。
一路上,我們誰都沒有說話。
我把車開到附近一家私立醫院,帶她去處理額頭上的傷口。
醫生說,傷口不深,但需要縫針,可能會留疤。
她全程沒有吭聲,任由醫生擺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