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擊力是巨大的。
但長久以來的習慣讓她無法低頭認錯,她梗著脖子,嘴硬地反駁。
「那……那不都是一家人嗎?你一個大男人,計較這麼清楚幹什麼!」
我笑了。
那笑聲很輕,卻帶著刺骨的寒意,讓張悅沒來由地打了個冷戰。
「你說的對,以前是我太糊塗,總覺得一家人不用計較。」
我站起身,目光從她臉上移開,落向書房的方向。
「從今天起,我就想計較清楚。」
我走進書房,從上鎖的抽屜里拿出了一個文件夾。
回到客廳,我將裡面的兩份文件拍在了茶几上。
一份,是我們的婚前財產公證。
另一份,是這套房子的購買合同和銀行還貸記錄。
首付,一百二十萬,我的個人存款。
月供,一萬二,至今四十八期,全部從我的工資卡里划走。
我指著房本上那個孤零零的名字,一字一頓地對她說。
「這套房子,從頭到尾,都和你,和你的家人,沒有一分錢關係。」
張悅的瞳孔猛地收縮,死死地盯著那兩份文件,臉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
張悅徹底慌了。
她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驚恐和難以置信。
她從不知道,這個平日裡溫和順從的丈夫,竟然會如此周全地保留著這一切。
那些白紙黑字的文件,像一座冰山,撞碎了她所有的僥恃。
她臉上的憤怒和理直氣壯瞬間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諂媚的慌亂。
「老公,我錯了,我哥他就是沒腦子,說話不過心,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她走過來,試圖拉我的手,態度軟化得不成樣子。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沖你發脾氣,你別往心裡去,好不好?」
我輕輕抽回了手,避開了她的觸碰。
她的道歉,就像過期的罐頭,毫無意義。
「我累了。」
我丟下這句話,轉身走向書房。
「今晚我睡書房,想一個人靜一靜。」
隨著書房門被輕輕關上,我將她的世界和我的世界,暫時隔絕了。
門外,張悅呆立在原地,手足無措。
這一夜,她輾轉反側。
而我,在書房的小床上,睡了五年來最安穩的一覺。
第二天是周末。
我以為能清靜一天,沒想到麻煩會主動送上門來。
上午十點,門鈴大作。
我從貓眼裡一看,竟然是張偉。
他一個人來的,手裡沒提任何東西,臉上帶著一種慣有的傲慢。
我打開門,沒讓他進來的意思,只是靠在門框上。
「有事?」
張偉顯然沒料到我會是這種態度,愣了一下,隨即不滿地撇了撇嘴。
「林帆你什麼態度?我上我妹家,你還想把我攔在外面?」
他自顧自地擠了進來,像巡視領地一樣在客廳里轉了一圈,然後大喇喇地在沙發上坐下。
「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了。」他翹起二郎腿,一副施捨的口吻,「我看中了城東一個樓盤,兩室一廳,位置不錯。首付還差三十萬,你給我出了。」
我被他這種理所當然的語氣氣笑了。
「我給你出?憑什麼?」
「憑什麼?」張偉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聲音陡然拔高,「憑我是小悅的親哥!憑你娶了我妹!你吃我家的,住我家的,現在發達了,有錢了,就想翻臉不認人了?林帆,你別忘了你的根在哪,你就是個外地來的鳳凰男!」
「白眼狼」三個字幾乎就要脫口而出。
我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冰冷。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吃你家的,住你家的了?」
「我再跟你說一遍,我沒錢。」
「你!」張偉被我的眼神和語氣震懾住,一時語塞,隨即勃然大怒,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指著我的鼻子罵道,「好你個林帆!你他媽……」
他的髒話還沒罵出口,臥室的門開了。
張悅和匆匆趕來的岳母一起沖了出來。
顯然,岳母是張偉叫來的「援軍」。
「吵什麼吵!林帆,你怎麼跟你哥說話的!」岳母一上來就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我。
張悅也拉著我的胳膊,急切地勸道:「林帆你少說兩句,那是我親哥!」
「媽,小悅,你們來得正好!」張偉立刻找到了主心骨,「林帆這個白眼狼,不肯拿錢給我買房!他還說我們家花了他多少錢,要跟我們算清楚!」
岳母一聽,立刻炸了毛。
「什麼?算帳?我們家小悅嫁給你,給你生兒育女,你給她哥買套房怎麼了?你花的這點錢,就算是我們家的彩禮了!你一個大男人,這麼無情無義,你好意思嗎!」
我看著眼前這醜陋的一家三口,他們一唱一和,顛倒黑白。
胸中積壓了五年的怒火,在這一刻徹底爆發。
我猛地甩開張悅的手,指著門口,對張偉大吼一聲。
「滾!」
張偉被我吼得一愣。
我抓起他的胳臂,用盡全身力氣將他往門口拖。
「給我滾出去!」
「林帆你瘋了!」張悅和岳母尖叫著來拉我。
我把張偉硬生生推出了門外,然後轉身,通紅著雙眼,瞪著屋裡剩下的母女倆。
「這個家,到底是誰在養,你們心裡沒數嗎?」
我的聲音因為憤怒而沙啞,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那三十萬,一分都沒有!以後,這個家,你們也別想再拿走一分錢!」
說完,我當著她們的面,「砰」的一聲,摔上了門。
張家徹底炸開了鍋。
三十萬,對於指望著我這個「提款機」的他們來說,不是一筆小數目。
岳母的電話開始對張悅進行全天候無差別的轟炸。
電話里,她不再是那個威嚴的母親,而是一個撒潑的怨婦,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話。
「你哥買不成房,都是你害的!」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現在心裡只有你老公,沒有我們了!」
「我怎麼養了你這麼個白眼狼!你是不是想逼死我!」
張悅被攪得心煩意亂,焦頭爛額。
她開始在我面前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林帆,我求求你了,那是我親哥啊,我總不能真的見死不救吧?」
「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幫他這一次,就這一次,行嗎?」
她哭得梨花帶雨,若是從前,我或許早就心軟了。
但現在,我看著她的眼淚,內心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我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她,提出了我的條件。
「可以,錢可以借。」
張悅的眼睛瞬間亮了。
「但,」我話鋒一轉,「第一,讓張偉寫一張正規的借條,白紙黑字,親手簽名,寫明還款日期和利息。」
「第二,讓你媽和你哥也一起簽字畫押,立個字據,保證以後斷絕所有不合理的金錢索取。做得到,我就拿錢。」
張悅臉上的喜色僵住了。
她知道,這個條件,她媽和她哥是絕對不可能答應的。
讓她那個心高氣傲的哥哥寫借條,還要算利息?讓權威了一輩子的母親簽字畫押?
這在他們看來,不是借錢,是羞辱。
果然,當張悅把我的條件轉告給娘家時,電話那頭的張偉和岳母當場就爆炸了。
「什麼?寫借條?還要算利息?林帆他算個什麼東西!他這是在羞辱我們!」
「張悅你個沒用的東西!連自己老公都管不住!你讓他拿錢是給他臉了!他還敢提條件?」
謾罵聲隔著電話線都清晰可聞。
張悅握著手機,臉色慘白。
掛了電話,張偉給他媽出了個餿主意。
「媽,我記得林帆錢包里有張備用卡,好像是他媽給他的,裡面應該有不少錢。密碼我聽小悅說過,是他媽的生日。讓小悅把卡偷出來,我們先把錢取了應急,以後有錢了再神不知鬼不覺地還回去不就行了?」
這個卑劣的念頭,像毒蛇一樣鑽進了岳母的心裡。
她立刻又給張悅打去電話,這一次,她沒有罵,而是開始哭。
「小悅啊,媽的心臟病又要犯了,你哥要是買不成房,被人數落,媽這老臉也沒地方擱了……媽就求你這一次,你難道真的要看著我們去死嗎?你不拿,你就是不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