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哥，你別這樣說，我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我站起身，情緒開始失控，"那為什麼每次家庭聚會，你們都要炫耀自己的生活品質？為什麼要一再強調我配不上你？為什麼要在所有人面前羞辱我？"
李心怡被我的憤怒嚇到了："陽哥，你冷靜一點..."
"冷靜？"我冷笑，"我這些年受了多少白眼，聽了多少冷嘲熱諷，就因為你們覺得我出身低微，賺錢少，不夠體面。結果呢？你們的體面是偷來的！"
07
這一刻，我想起了這些年來的所有屈辱。
想起岳父每次看我時那種居高臨下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不配進入他們家庭的外來者。
想起岳母經常說的那句話："心怡從小被我們寵壞了，在我們家什麼都是最好的，到了你那裡可別讓她受委屈。"
想起每年春節在他們家吃年夜飯時，岳父總是會在敬酒時說："感謝這一年來家庭和睦，工作順利，大家都過上了好日子。"然後所有人都會看向我，暗示我應該感激能夠分享他們的"好日子"。
想起去年小雨生病住院時，岳父主動承擔了所有醫療費用，還特意在病房裡當著其他病友的面說："這點錢對我來說不算什麼，孩子的健康最重要。"當時我還感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現在想來，那些錢根本就不是他的。
想起前年買車時，岳父知道我資金緊張，主動提出借給我十萬塊錢，條件是不要利息，但要求我在所有親戚面前承認是他幫助了我們。我當時覺得他雖然愛面子但人還不錯，現在才知道，那根本就是用別人的錢在做好人。
最讓我憤怒的是，就在三個月前，岳父還曾經語重心長地"教育"我："陳陽啊，做人要老老實實，不要總想著走捷徑賺快錢。你看我這一輩子，兢兢業業，從來不貪不占，所以才能有今天的生活。你要學著點。"
當時我還很慚愧，覺得自己確實應該向他學習。現在想來，那簡直是天大的諷刺。
"心怡，我問你一個問題。"我努力壓抑著怒火，"你們家這些年對我的態度，是不是因為覺得我不如你們？"
李心怡不敢看我的眼睛："陽哥，你別這樣想..."
"別逃避問題，直接回答我。"
她沉默了很久，最終點了點頭："我爸媽確實...確實覺得我們家條件比較好，擔心你會...會圖我們家的錢。"
"圖你們家的錢？"我幾乎要笑出聲來，"圖偷來的錢？"
"陽哥，他們不知道那些錢的來源，他們以為..."
"以為什麼？以為憑藉一個國企財務總監的正常工資，能夠在這個城市買三套房，能夠供兩個兒子出國留學，能夠每年出國旅遊兩次？"我的聲音越來越大，"他們不是不知道，他們是在自欺欺人！"
李心怡被我說得啞口無言。
我繼續說道："你知道這些年我為了證明自己配得上你，承受了多少壓力嗎？我拚命工作，加班加點，就是想讓你們家刮目相看。我省吃儉用，把掙來的每一分錢都花在家庭上，生怕被說成是吃軟飯的。結果呢？你們花的是贓錢，還要嫌我掙得少！"
這時，小雨從臥室里走了出來，可能是被我們的爭吵聲吵醒了。
"爸爸，媽媽，你們為什麼吵架？"小雨揉著眼睛問。
看到女兒，我的情緒稍微平靜了一些。無論如何，孩子是無辜的。
李心怡趕緊過去抱住小雨："沒有吵架，爸爸媽媽在討論事情。你快回去睡覺，明天還要上學呢。"
"我聽到爸爸很生氣的聲音。"小雨看向我，"爸爸，你是不是不開心？"
我蹲下身，摸摸女兒的頭："爸爸沒有不開心，只是有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處理。你去睡吧，爸爸明天陪你玩。"
小雨點點頭，回到了房間。
等女兒走後，我對李心怡說："我們需要好好談談接下來該怎麼辦。"
"你說該怎麼辦？"李心怡的聲音很絕望，"我爸現在可能面臨坐牢，我媽還在醫院裡，我大哥說要賣掉所有的房產來還錢，我們家徹底完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憤怒和指責解決不了問題，現在需要的是理性地面對現實。
"首先，我們要配合調查，該交代的都要交代清楚。其次，如果我們現在住的房子真的是贓物，那就要做好搬出去的準備。"我說道，"還有，我們要把這件事對小雨的影響降到最低。"
李心怡點點頭："那我們搬到哪裡去？"
"我可以想辦法租個房子，或者先搬到我父母那裡。"
"陽哥..."李心怡猶豫了一下，"你會不會因為這件事離開我？"
我看著她，這個和我生活了七年的女人，這個給我生了女兒的女人。雖然她的家庭給我帶來了這麼多的痛苦和屈辱，但我知道她本身是無辜的。
"我不會因為你爸的事情離開你，但是我們的婚姻關係需要重新定義。"我說，"從今以後，我希望我們是真正平等的夫妻關係，不再有誰高誰低，不再有誰施恩於誰。"
李心怡用力點頭："我明白，陽哥，對不起，這些年讓你受委屈了。"
08
三個月後，岳父李德成因挪用公款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五年。
我們搬出了那套用贓款買來的房子，在城市的另一邊租了一個兩室一廳的小公寓。雖然條件比以前差了很多，但我反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
這個家終於真正屬於我們自己了，不再有任何見不得人的陰霾。
李心怡這幾個月變化很大，以前的嬌氣和任性完全消失了，變得很能吃苦。她主動承擔了更多的家務，對我的態度也比以前尊重很多。
最重要的是，她終於開始真正地站在我這一邊，不再盲目地偏向娘家。
岳母王秀英經過這次打擊，身體和精神都不太好，現在住在二舅子李心強家裡。她偶爾會來看小雨，但再也不敢對我指手畫腳了。
上個周末，岳母來我們家吃飯時，主動對我道歉："陳陽，這些年讓你受委屈了。我和你岳父眼光太淺，看錯了人。"
我淡淡地回應："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現在我們都向前看吧。"
我沒有選擇原諒，但也沒有選擇報復。我只是想過好自己的生活。
小雨對家庭的變化適應得很好，雖然住的地方小了，玩具少了，但她似乎更快樂了。可能是因為她感受到了家庭關係的和諧。
"爸爸，我覺得現在的家更溫暖。"有一天她突然這樣對我說，"以前外公外婆來的時候，你總是不開心，現在你天天都在笑。"
孩子的感知總是最敏銳的。
昨天晚上，李心怡和我聊起了那次自駕游："陽哥，你那十天到底去了哪些地方？"
我告訴她我去過的所有地方，看過的所有風景，遇到過的所有人。
"我真羨慕你能一個人走那麼遠。"她說，"如果有機會，我也想和你一起去看看那些地方。"
"好啊，等小雨再大一點，我們全家一起去自駕游。"我笑著說。
"那時候我們開什麼車呢？"她有些擔心，"我們現在的經濟條件..."
"沒關係，車子可以慢慢換，日子可以慢慢過好。關鍵是一家人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
李心怡點點頭，眼裡有了光："陽哥，謝謝你沒有放棄我們這個家。"
我摸摸她的頭："我們是一家人，真正的一家人。"
今天是周六，我帶著小雨去公園玩。看著她在草地上奔跑的身影，我想起了那晚在內蒙古草原上看到的星空。
那時候我以為自己想要的是逃離，現在才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尊嚴和平等。
現在我擁有了這些，雖然物質條件不如以前，但內心卻比任何時候都充實。
我拿出手機，給那個在新疆遇到的維吾爾族大叔發了一條信息："大叔，我實現了我的北京之行計劃，下次路過霍爾果斯，一定再去看您。"
很快收到了回覆："好啊，小伙子，記得帶上你的家人一起來。"
是的，下次我會帶上我的家人，我的真正的家人。
我們會一起去看天安門，去看長城，去看這個國家的大好河山。不是為了逃避什麼，而是為了見證什麼。
見證一個男人為了尊嚴而奮鬥的勇氣，見證一個家庭從虛偽走向真實的過程，見證愛情在經歷了風雨之後的重新綻放。
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真實的、有尊嚴的、屬於我們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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