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三凌晨2:17,掛鐘敲了第27下,聲音在寂靜的客廳里異常清晰。窗外細雨拍打著玻璃,屋內悶熱得讓人窒息,卻又冷得像冰窖。空氣中瀰漫著泡麵和咖啡的殘餘氣味,提醒著我這半年來的狼狽。我蜷縮在沙發靠窗那一側,手裡緊攥著一張過期的水電繳費單,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冰箱裡只剩下半顆發黃的白菜,我實在忍不下去了。
「沈毅,你告訴我,我們這日子還要怎麼過?半年了,一分錢生活費都沒有,冰箱都空了!」我的聲音沙啞,帶著壓抑許久的委屈和憤怒。

沈毅緩緩轉過身,高大的身影在昏黃的小夜燈下顯得格外堅硬。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抹弧度像淬了冰的刀鋒,瞬間將我內心的所有溫度剝離。「我給你的工資卡,第二天你就給了你弟。顧晴,你告訴我,我是在養老婆,還是在養你全家?」
我身體猛地僵住,像被一道閃電擊中。他早知道?他居然早就知道一切,卻選擇冷眼旁觀,看著我這半年為了一點點菜錢絞盡腦汁,看著冰箱空著,看著水電費過期,卻一句話都不問!一股被背叛的憤怒和恥辱感衝上腦門,比他冷笑更刺骨。我的指尖因長期在商場試衣間整理衣物而磨損粗糙,此刻卻感到異常的刺痛,指甲深深陷進肉里,留下幾道半月形的紅印。沈毅用那種探究又嘲諷的眼神看著我,沒有一絲溫度,仿佛我只是他眼中一個不值得信任的陌生人。他怎麼可以?
2.
「你早就知道?那你為什麼不問我?你為什麼看著我半年為錢發愁,看著冰箱空著,看著水電費過期?」我的聲音帶著哭腔,更多的卻是憤怒和不解。
沈毅冷笑一聲,從褲兜里掏出手機,劃開螢幕,將一張手機銀行的轉帳記錄截圖推到我面前。截圖顯示,我工資卡上的錢,在我拿到卡後的第二天,分三次轉給了顧明,金額和時間都清清楚楚。他早知情,卻選擇冷眼旁觀,這才是最可怕的冷暴力。
我看著那幾筆鮮紅的轉帳記錄,嘴唇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喉嚨像被棉花堵住,呼吸都變得困難。他不僅知道我轉帳,甚至對轉帳的頻率和金額了如指掌。這意味著他一直在監視我,甚至可能一直在暗中觀察我的反應。我感到一股被侵犯的憤怒和被欺騙的痛苦,卻又無從辯駁。腦海中閃過弟弟顧明幾個月前打來電話時絕望的哭腔,以及電話那頭傳來的兇狠威脅聲。我下意識地摸了摸左手無名指關節處的那道淺疤,那是幾個月前在試衣間整理一件破損衣服時不慎劃傷的,一道不被理解的傷痕,像極了我此刻撕裂的生活。
3.
沈毅的質問更加尖銳,他像一名精準的橋樑設計師,用邏輯和數據構建起一道冰冷的高牆,將我死死圍困。
「顧晴,婚姻的基礎是什麼?是信任。你每個月把我們共同的收入轉給你弟弟,你問過我嗎?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這個家怎麼辦?你想過我們的未來嗎?」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嘲諷,不帶一絲感情。
我哽咽著反問:「那你呢?你難道就一點錯都沒有嗎?你明明知道,卻半年不聞不問,看著我為了一點點菜錢絞盡腦汁,你這不是冷暴力是什麼?」
沈毅沉默了,只是冷冷地看著我,眼神中充滿了失望,沒有絲毫想要解釋的意圖。我感到一股徹骨的寒冷,對這段婚姻徹底悲觀。我下意識地去摸客廳衣櫃最深處,那裡藏著沈毅送給我的那件男士外套。那是我們結婚第二年沈毅送給我的,當時我沒捨得穿,想等一個「更好的場合」,結果這一等就是三年。外套的標籤都還在,上面寫著「XXX品牌,原價1299」。這件外套,像一個無聲的嘲諷,提醒著我這些年從未真正為自己花過一分錢。
我腦海中浮現出母親常說的話:「你弟弟還小,你要多幫襯他。」「家裡就你一個人有出息,不幫他誰幫他?」這些話像魔咒一樣纏繞著我,讓我對弟弟的求助難以拒絕。我突然想起10歲那年,媽媽也是這樣看著爸爸,求他幫舅舅還賭債,而爸爸只是沉默。歷史,總是在重演嗎?
4.
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螢幕亮起,一條來自弟弟顧明的模糊簡訊跳了出來:「姐,他們又來了,我快撐不住了!」簡訊很快被我滑掉,但內心的恐慌卻像潮水般湧來。我無法再承受沈毅的冷漠和質問,以及內心深處的巨大壓力。我感到呼吸困難,幾乎要崩潰。
我帶著哭腔,第一次說出那句曾被我無數次壓回心底的話:「沈毅,這段婚姻是不是已經沒救了?」
沈毅的臉色變得更冷,但他沒有回答,只是轉身又望向窗外,留下一個堅硬的背影。他辦公桌上的便簽本,赫然寫著「信任」兩個字,旁邊還畫了一個被劃掉的橋樑結構圖。那圖紙上,橋身斷裂,兩端相隔甚遠,像極了我們此刻的關係。這讓我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諷刺和心痛。沈毅的鋼筆就放在旁邊,筆尖上的墨跡似乎還沒幹。
我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沈毅辦公桌前,無意中瞥見桌角一個被遺忘的舊手機。那是沈毅的工作備用機,平時很少用。手機螢幕亮著,停留在備忘錄介面,赫然記錄著幾個晦澀的數字和時間點。我顫抖著拿起舊手機,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試圖翻看手機里的內容。我滑了幾下,發現有一些被刪除的聊天記錄,我心頭一顫,決定用恢復軟體,看看沈毅究竟隱藏了什麼。
沈毅和顧明之間,到底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沈毅那句「養全家」的冷笑背後,究竟有著怎樣的真相和無奈?我盯著電腦螢幕,藍色的光映照著我蒼白的臉,一行行被特殊字體標記出的藍色(已刪除並恢復)聊天記錄,像幽靈般浮現……
我打開那個沈毅的舊手機,裡面是恢復出來的已刪除聊天記錄。螢幕上,一行行藍色的字體像幽靈般浮現,其中一張轉帳截圖赫然跳入眼帘,收款人竟然是顧明!備註寫著「學費」!那一刻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他會對我的轉帳了如指掌。他不僅知道,他甚至也偷偷給顧明轉過錢!
但更讓我震驚的是,這些記錄里,沈毅曾勸顧明「不要再惹麻煩」,而顧明回了一句:「哥,我快撐不住了,他們說要剁我手!」
我的心猛地一沉,如果真相是這樣,那為什麼他從不解釋?他這半年的冷漠,究竟是為了什麼?他到底承受了什麼?這一切背後的真相是什麼?
5.
我顫抖著手指,點開那些被恢復的語音信息。
「哥,我真的走投無路了,他們說今天再不還錢,就,就剁我的手……」顧明的哭聲帶著絕望,聲音顫抖到幾乎變形。
「胡鬧!我不是說了讓你別再碰那些東西嗎?那筆錢是給你的緊急學費,不是讓你去還那些爛帳的!」沈毅的聲音低沉而憤怒,但他語調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急。
我的眼眶瞬間濕潤了。原來,沈毅給顧明的「學費」,不是什麼真正的學費,而是他偷偷幫顧明還了一筆緊急債務,為了穩住高利貸,不讓顧明出事。而沈毅的「冷笑」,並非單純的吝嗇和無情,而是對自己被欺騙後的憤怒,以及對顧晴「無底線扶弟」的擔憂。他用這種「冷漠」的方式,希望我能幡然醒悟,停止這種無底線的付出,同時又暗中保護著我們。他以為我是在縱容弟弟,卻不知道我是在生命威脅下,不得不為之。
我繼續翻看,發現沈毅曾將一筆相同金額的錢,匿名捐給了一個貧困地區的教育基金。他這是在「找補」他為顧明支出的錢嗎?我心如刀絞。原來,他不是不給我錢,而是用另一種她不曾察覺的方式,默默地愛著我,守護著我們這個家,只是我被眼前的「冷漠」蒙蔽了雙眼。
6.
我衝到沈毅面前,顧不上他堅硬的背影,緊緊抱住他,把頭埋在他的胸前,嚎啕大哭。他一開始僵硬,但感受到我身體的顫抖和滾燙的淚水,漸漸軟化,輕輕拍打著我的背。他身上淡淡的香皂味,此刻讓我感到無比心安,又無比心疼。
「對不起,沈毅……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顧明他被高利貸威脅,他們說,說要剁他的手……」我語無倫次,將所有被高利貸威脅的細節,以及我為了保護弟弟而被迫隱瞞的苦衷,全部傾瀉而出。
沈毅抱著我,沉默了許久。當他再次開口時,聲音帶著一絲沙啞:「我知道顧明惹了麻煩。我給他的那筆錢,也只是想暫時穩住那些人。我以為你是在無底線縱容他,我對你很失望,顧晴。我恨欺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