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走過來,不再有半分不悅,她輕輕拍著父親顫抖的後背,眼眶也紅了,對我說:「好孩子,不哭了。爸是太愛你了。」
周銘握住我的手,又握住我爸的手,把我們三個人的手,緊緊地放在了一起。
我慢慢止住哭泣,扶著父親,拿起司儀的話筒。
我對著全場深深鞠了一躬。
「對不起,大家。今天,我的婚禮出了一點意外。」我的聲音還帶著濃重的鼻音,卻異常堅定,「但對我而言,這或許是今天最大的驚喜。因為我爸爸,用他的方式,又救了我一次。他讓我知道,有一種愛,可以超越時間,戰勝遺忘。」
我放下話筒,在全場的注視下,端起另一杯紅酒,走到旁邊的綠植旁,將杯中酒液,盡數倒入了花盆。
然後,我重新倒了一杯溫熱的白水,小心翼翼地捧到父親嘴邊,像小時候他喂我喝水一樣。
「爸,我們不喝那個了。我們喝水,水是甜的。」
父親渾濁的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裡的水杯。這一次,他沒有抗拒。那雙被歲月和疾病磨得混沌的眸子裡,第一次,有了一絲清晰的焦點。
他像一個聽話的孩子,顫巍巍地張開嘴,就著我的手,喝了一小口。
那一刻,窗外的陽光穿過玻璃,照亮了他花白的鬢角,也照亮了我婚紗上那片已經半乾的酒漬。
它不再是屈辱的污點。
而是父親用盡他的一生,用他最後的清醒和全部的愛,饋贈予我的,一枚最滾燙的勳章。
婚禮繼續。我和周銘,一人一邊,牽著父親的手,一起走完了剩下的所有儀式。
原來,阿爾茨海默能奪走一個人的記憶,卻奪不走他刻在骨子裡的愛。它只是把這份愛,變回了最純粹、最本能的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