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消息,像一根根毒刺,扎在他的心上。
嫉妒和悔恨,在他心裡瘋狂地滋生。
他覺得,那筆錢,那樣的生活,本該是屬於他的。
於是,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中形成。
他要來南方找我,繼續糾纏我,哪怕是跪下來求,也要再從我這裡要一筆錢,讓他翻身。
他不知道我的具體地址,只能再次找到張姨。
那天,他堵在張姨家門口,又是下跪又是哭求,求張姨告訴他我的聯繫方式。
張姨看著他這副樣子,沒有心軟,只有滿腔的憤怒。
她直接從牆角抄起一把掃帚,對著周凱就打了過去。
「你還有臉來!你把秀蘭害得還不夠慘嗎?我告訴你,你給我滾!你要是敢去騷擾她,我第一個報警抓你!」
張姨的彪悍,徹底打碎了周凱最後的希望。
他像一條喪家之犬,被張姨趕了出去。
走投無路的他,在老家苟延殘喘,靠打一些散工勉強度日。
張姨後來在電話里把這些事告訴了我。
我聽完,只是輕輕地嘆了口氣。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他今天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他過去行為的結果。
我的心,沒有動搖。
那個人,那段過往,早已與我無關了。
我在南方小城的生活,如同一首舒緩的田園詩。
我和老陳的感情,也在平淡的相處中,日漸升溫。
我們沒有轟轟烈烈的誓言,只有細水長流的陪伴。
這天,社區組織了一場公益活動,為貧困山區的孩子募捐。
我也報名參加了,負責登記捐贈的物資。
在忙碌的人群中,我注意到了一個年輕的女孩。
她穿著樸素的義工馬甲,笑容乾淨又溫暖,正耐心地引導著前來捐贈的市民。
我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因為她的長相,和我年輕時,竟然有七八分神似。
尤其是那雙眼睛,清澈又明亮。
我的心,沒來由地一動。
活動間隙,我看到她正在搬運一箱沉重的礦泉水,手腕不經意間露了出來。
在她的手腕內側,有一個小小的,月牙形的胎記。
我的呼吸,在那一刻,幾乎停滯了。
因為在我的手腕上,同樣的位置,有一個一模一樣的胎記。
這是我們家獨特的遺傳印記。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衝上了頭頂。
我控制不住地,朝她走了過去。
「小姑娘,我來幫你吧。」我聲音有些顫抖。
「謝謝阿姨,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女孩對我笑著說。
「你叫什麼名字啊?」我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一些。
「我叫蘇晴。」
蘇晴。
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我忍不住和她多聊了幾句,狀似無意地問起了她的身世。
蘇晴的笑容里,帶上了落寞。
她告訴我,她是個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
她現在一邊打工,一邊做義工,一直在努力尋找自己的家人。
我的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
一個被我死死埋藏在心底,埋藏了三十多年的秘密,像掙脫了枷鎖的猛獸,瘋狂地撞擊著我的理智。
當年,我丈夫去世後不久,我發現自己懷孕了。
那是我人生中最黑暗時期的一道光。
我滿心歡喜地,在醫院生下了一個女兒。
可我只來得及看她一眼,她就被護士抱走去洗澡了。
等再抱回來時,孩子卻一直在哭鬧,怎麼哄都不行。
更奇怪的是,我記得我的女兒手腕上,有一個小小的月牙胎記。
可抱回來的這個嬰兒,手上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
我當時就覺得不對勁,但醫院的人都說是我剛生完孩子太虛弱,記錯了。
後來,這個嬰兒就成了周凱。
我以為,我的女兒,可能是在醫院裡出了什麼意外,被他們用另一個孩子頂替了。
這是我一生最大的痛,我不敢去想,也不敢去查。
我只能把所有的愛,都轉移到這個被抱錯的孩子身上。
可現在,蘇晴的出現,她和我的相似,還有那個一模一樣的胎記……
一個不敢想像的可能,浮現在我的腦海。
我的女兒,她沒有死!
她只是,被人偷換了!
我看著蘇晴那張年輕又充滿善意的臉,雙手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我必須去證實。
我必須知道真相。
我幾乎是跑著回家的。
關上門,我背靠著門板,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激動、緊張、害怕、期待……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讓我幾乎要暈厥過去。
老陳正好過來給我送他新開的蘭花,看到我臉色慘白,嚇了一跳。
「秀蘭,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我抓住他的手臂,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語無倫次地,將剛才發生的一切,還有那個埋藏多年的秘密,全都告訴了他。
老陳聽完,同樣震驚不已。
但他很快冷靜下來,扶著我在沙發上坐下。
「秀蘭,你先別激動。這件事,我們必須得弄清楚。」
他握著我冰冷的手,給了我最堅實的力量。
「去做一次親子鑑定。無論結果如何,我都陪著你。」
在老陳的陪伴和鼓勵下,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偷偷收集了蘇晴的頭髮樣本,和我的樣本一起,送到了鑑定中心。
等待結果的那幾天,是我人生中最漫長的煎熬。
終於,拿報告的日子到了。
我不敢一個人去,是老陳陪著我。
當我顫抖著雙手,打開那個牛皮紙信封,拿出那份薄薄的報告時,我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我直接翻到最後一頁。
在鑑定結論上,白紙黑字地寫著:
「支持林秀蘭是蘇晴的生物學母親。」
眼淚,在這一瞬間,決堤而出。
我拿著那份報告,放聲大哭。
三十五年了。
我整整思念了三十五年的女兒,她還活著!她就在我身邊!
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思念,都在這一刻,隨著滾燙的淚水,得到了釋放。
我找到了蘇晴。
我把那份鑑定報告放在她面前,將三十五年前那個被偷換的人生,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
蘇晴聽完,同樣震驚得無以復加。
她看著我,看著這個苦苦尋找了二十多年的母親,眼淚也流了下來。
我們母女倆,在一家小小的咖啡館裡,抱頭痛哭。
那是一種血濃於水的,遲來了三十五年的擁抱。
我以為,她會怨我,怨我「拋棄」了她。
可她沒有。
她抱著我,用她溫暖的小手,輕輕拍著我的背,像是在安慰一個孩子。
「媽……原來您在這裡……我找了您好久……」
「媽,這些年,您受苦了……」
她沒有一句怨恨,只有滿滿的心疼。
那一刻,我所有的傷痛,都被治癒了。
血濃於水的親情,瞬間連接了兩顆分離了太久的心。
老陳坐在一旁,看著我們相擁而泣,眼眶也紅了。
他為我們感到高興。
我終於找回了我真正的親人。
我殘缺的人生,在這一刻,終於得到了圓滿。
蘇晴搬來和我一起住了。
那個原本安靜的家,因為她的到來,充滿了久違的歡聲笑語。
她是個無比孝順和貼心的孩子,把我的生活照顧得無微不至。
她會給我做各種好吃的,會陪我散步,會挽著我的手,聽我講過去的故事。
她用她全部的愛,來彌補我缺失了三十五年的母愛,也撫平了我心中所有的創傷。
老陳看著我們母女情深,也正式地,向我求婚了。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他捧著一束我最喜歡的向日葵,單膝跪地。
「秀蘭,嫁給我吧。你的前半生,充滿了坎坷。你的後半生,我想讓你只有幸福和歡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