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賴以生存的整個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而一旁的王倩,在短暫的震驚後,大腦開始飛速運轉。
不是親生的?
那就意味著,周凱根本不可能繼承林秀蘭的財產!這套房子,還有她那筆賣房的巨款,都跟他們沒關係了!
她嫁給周凱,圖的是什麼?不就是圖他有個能掏空家底給他買房的媽,圖以後能過上不勞而獲的日子嗎?
現在,這一切都成了泡影。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猙獰起來。
她猛地轉向周凱,一個耳光狠狠地扇了過去。
「周凱!你這個廢物!你居然不是親生的!你騙我!你騙了我的感情!」
「你害我跟著你過了這麼久的苦日子!你這個騙子!」
她像瘋了一樣,對著周凱又打又罵。
周凱還沉浸在身世的巨大衝擊里,被她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兩個人,就在我的面前,醜態百出地撕打在了一起。
一個罵對方是騙子,一個罵對方是拜金女。
我冷漠地看著眼前這場鬧劇。
這就是他們所謂的愛情,在利益面前,不堪一擊。
我沒有再多看一眼,轉身拿起手機,撥通了物業保安的電話。
「喂,保安室嗎?我家有人私闖民宅,尋釁滋事,請你們上來處理一下。」
很快,兩名保安就趕到了。
他們看著屋裡的一片狼藉和扭打在一起的兩個人,也是一愣。
「把他們請出去。」我指著周凱和王倩,對保安說。
「這是我的房子,他們已經嚴重影響了我的生活。」
在保安的強制拖拽下,周凱和王倩終於被趕出了家門。
門外,還傳來王倩不甘的咒罵和周凱崩潰的哭喊。
我關上門,將一切噪音隔絕在外。
整個世界,終於清靜了。
我看著這個曾經承載了我所有希望,如今卻讓我無比厭惡的家。
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離開這裡。
徹底地,告別過去。
我賣房的決定,沒有告訴任何人。
我直接聯繫了中介,把房子掛了出去。
因為地段好,價格合理,房子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可靠的買家。
在這期間,周凱和王倩並沒有善罷甘休。
他們在外面租了個狹窄陰暗的小房子,沒了經濟來源,天天為了柴米油鹽吵得不可開交。
他們幾次三番地跑到我家門口來騷擾,哭鬧、下跪、道歉、威脅,各種戲碼輪番上演。
但每一次,都被我提前打好招呼的保安攔在了樓下。
我一次都沒有見他們。
心死了,就不會再痛。
張姨幫了我很大的忙,簽約、過戶,都是她陪著我處理的。
看著銀行卡里多出來的那一筆巨款,我沒有欣喜,只覺得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
這些錢,是我後半生安身立命的根本。
我終於可以,為自己活一次了。
我沒有選擇留在本地,這個城市承載了太多我痛苦的回憶。
我聽從了張姨的建議,決定去一個氣候宜人的南方小城定居。
在離開的前一天,我約了周凱見面,在一家咖啡館。
這是我把他趕出家門後,第一次見他。
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鬍子拉碴,眼神里滿是頹喪和無助。
他看到我,嘴唇動了動,喊了一聲:「媽……」
「別這麼叫我。」我平靜地打斷他,「我當不起。」
他的頭,深深地低了下去。
我從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卡,推到他面前。
「這裡面有五萬塊錢。」
他猛地抬頭,眼中閃過光亮。
「這是我給你的,最後的情分。」我看著他,語氣沒有絲毫波瀾,「你畢竟是我養大的。這筆錢,夠你租一陣子房子,找份工作,重新開始。以後,你好自為之。」
「從此,我們兩不相欠。」
周凱拿著那張薄薄的卡片,手在微微顫抖。
他看著我,看著這個他曾經以為可以予取予求的母親,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複雜的情緒。
有悔恨,有不舍,還有乞求。
但我沒有再給他開口的機會。
我站起身,轉身離去。
走到咖啡館門口的時候,我聽到身後傳來他壓抑的哭聲。
那哭聲里,有我從未聽過的,真正的悔恨。
但,一切都晚了。
我沒有回頭,一步步走進了南方的陽光里。
第二天,我坐上了南下的火車。
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風景,那些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築,都漸漸離我遠去。
我覺得自己像一隻掙脫了牢籠的鳥。
我的前半生,在身後畫上了句號。
而我的後半生,在前方,剛剛開始。
我獲得了新生。
我在南方小城看中的是一個環境很好的小區。
買下的是一套不大不小的公寓,兩室一廳,最讓我滿意的,是它有一個寬敞的陽台,陽光充足。
我把這個陽台,打造成了一個小小的花園。
每天給花澆水、鬆土、修剪枝葉,看著它們在我的照料下茁壯成長,我的心也變得寧靜而充實。
我報了老年大學的書法班,也跟著小區的阿姨們一起跳廣場舞。
我的生活,被安排得滿滿當當,愜意又自在。
在這裡,沒有人知道我的過去,我只是一個熱愛生活、性格開朗的林阿姨。
很快,我認識了一位新鄰居。
他姓陳,就住在我對門,是一位退休的大學教授。
老陳比我大幾歲,溫文爾雅,學識淵博。他的妻子幾年前因病去世,現在也是一個人生活。
我們相識,是因為陽台上的花草。
老陳也是個愛花之人,他的陽台上,養著好幾盆名貴的蘭花。
我們經常在陽台上隔空交流養花心得,一來二去,就熟悉了起來。
我們開始一起在小區里散步,一起去逛花鳥市場,聊的話題也從花草,延伸到了文學、歷史和生活。
和老陳聊天,是一種享受。
他從不打探我的過去,但他的眼神里,總有一種洞悉一切的溫和。
他很欣賞我的堅強和獨立,言語之間,流露著不加掩飾的好感。
我對老陳也很有好感,他是個值得信賴和交往的朋友。
但過去那段失敗的「親情」,讓我對任何形式的親密關係都抱著本能的警惕。
我害怕再次付出,再次受到傷害。
張姨通過視頻電話,看到了我如今的生活狀態,看到了我陽台上盛開的鮮花,也看到了我身邊時常出現的老陳。
她由衷地為我感到高興。
「秀蘭,你看你現在,氣色多好!這才是人過的日子!」
「那個老陳,我看人不錯。你也別總把自己關在殼裡,都過去了。遇到合適的,就敞開心扉試試。」
張姨的話,讓我陷入了沉思。
是啊,過去的已經過去了。
我不能因為被一顆石頭絆倒過,就放棄了前方的整條路。
從那以後,我開始嘗試著,和老陳像真正的朋友一樣相處。
我們一起去聽音樂會,一起去市郊的古鎮寫生。
他會把他新寫的詩念給我聽,我會把我新學的菜做給他品嘗。
那種平淡而溫馨的陪伴,像一縷溫暖的陽光,慢慢融化了我心中最後的那點冰霜。
我的心結,在不知不覺中,一點點打開了。
在我開啟新生活的同時,周凱和王倩的鬧劇,也迎來了它的最終章。
王倩在榨乾了周凱身上最後一點錢,並確認他不可能再從我這裡得到任何好處後,果斷地提出了離婚。
她帶走了孩子,也捲走了我給周凱的那五萬塊錢里剩下的部分。
周凱徹底成了一無所有的孤家寡人。
他沒有一技之長,又吃不了苦,工作換了一個又一個,都做不長久。
很快,他就因為還不上之前欠下的網貸,被催債公司的人追得到處躲藏。
他從親戚的口中,零星聽說了我在南方的消息。
聽說我賣了房子,拿到了一大筆錢。
聽說我過得很好,甚至可能要找新老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