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你這個瘋女人!你馬上給我滾回來!」
「你知道你今天讓我多丟人嗎?我們家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我命令你,立刻!馬上!滾回來給爸媽道歉!」
一條條信息,充滿了憤怒的咒罵、高高在上的質問和頤指氣使的命令。
沒有一句,是問我為什麼這麼做。
我看著那些文字,心中再無波瀾。
我平靜地打開通訊錄,找到張浩的名字,然後按下了那個黑色的按鈕。
【您確定要將此聯繫人拉入黑名單嗎?】
我點了確定。
世界,瞬間清凈了。
飛機在夜色中起飛,巨大的轟鳴聲將地面上的一切紛亂隔絕。
我靠在舷窗上,看著腳下的城市燈火逐漸變成一片璀璨的光海,然後慢慢縮小,直至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中。
一種前所未有的自由和輕鬆,包裹了我。
我終於,從那個令人窒息的牢籠里,逃了出來。
而我知道,此刻的張家,一定已經變成了一場災難片現場。
那場精心籌備、用來彰顯門楣的七十大壽,變成了一個貽笑大方的驚天醜聞。
張浩,我的前夫,此刻應該正被親戚們的指指點點和異樣目光包圍。
他最看重的面子,被我親手撕碎,扔在地上,狠狠地踩進了泥里。
婆婆王蘭,大概已經氣得暈過去了吧。
她那個引以為傲、用來壓榨我的「孝道」大棒,被我反手奪過,重重地敲在了她自己寶貝兒子的頭上。
公公的七十大壽,收到的「大禮」,是兒子未來一個月的「貼身伺候」。
還有小叔子張偉夫婦,他們那幸災樂禍的表情,想必早已僵在了臉上。
沒有了我這個可以隨意壓榨的「大房媳婦」,他們未來從張浩那裡索取好處,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這一家子習慣了坐享其成的人,終於要為他們的自私和冷漠,付出代價了。
想到這裡,我閉上眼睛,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
空姐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女士,需要喝點什麼嗎?」
我睜開眼,對她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
「一杯香檳,謝謝。」
我的第一站,是巴黎。
我在艾菲爾鐵塔下拍了照片,笑容燦爛,不帶一絲陰霾。
我在塞納河畔的咖啡館裡坐了一個下午,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感受著陽光灑在身上的暖意。
我在羅浮宮里看到了蒙娜麗莎的微笑,那神秘的笑意,仿佛在告訴我,女人的世界可以無比廣闊。
我將這些照片,配上簡單的文字,發在了朋友圈。
「你好,新生活。」
當然,我屏蔽了張浩和他所有的家人。
這條朋友圈下面,很快就收到了閨蜜周晴和一些朋友們的點贊和祝福。
周晴發來一條私信,只有兩個字。
「女王!」
我笑著回了她一個飛吻的表情。
而在地球的另一端,張浩的生活,徹底陷入了一片兵荒馬亂。
壽宴不歡而散後,他面對的是父母的雷霆震怒和親戚們的流言蜚語。
公公氣得血壓飆升,當晚就進了醫院。
婆婆王蘭則每天都在家裡破口大罵,從我祖宗十八代罵到我未出世的子孫,用詞之惡毒,簡直不堪入耳。
張浩被夾在中間,焦頭爛額。
他不僅要上班,下班後還要去醫院伺候他爸,回家後還要忍受他媽的無盡抱怨和咒罵。
沒有了我,這個家仿佛瞬間癱瘓了。
地沒人拖,碗沒人洗,換下來的髒衣服堆成了山。
他爸的降壓藥放在哪個抽屜里,他找了半個小時都沒找到。
他媽習慣了飯來張口,對著張浩叫外賣買回來的飯菜挑三揀四,不是嫌油就是嫌咸。
不過短短几天,張浩就肉眼可見地憔悴了下去。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維持一個家的正常運轉,是如此繁瑣和辛苦。
他開始懷念我在家的日子。
懷念那一進門就亮著的燈,那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那收拾得一塵不染的屋子。
但他懷念的,不是我這個人。
而是一個免費保姆所帶來的便利。
他打不通我的電話,就想方設法聯繫我的閨蜜周晴。
周晴接到他的電話,只冷冷地回了一句。
「張浩,但凡你要點臉,就別再來騷擾我們。」
他又去我娘家找我爸媽,結果連門都沒進去,就被我哥給直接罵了出來。
碰了一鼻子灰的張浩,終於意識到,這一次,我不是在開玩笑。
我是真的,不要他了。
在地中海的陽光下,我懶洋洋地躺在沙灘椅上,喝著冰鎮的椰子汁。
與國內的雞飛狗跳相比,這裡簡直是天堂。
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進來。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電話那頭傳來了張浩久違的聲音,只是這一次,不再是憤怒的咆哮,而是帶著一絲刻意壓抑的疲憊。
「林舒,你在哪兒?」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組織語言。
「我知道錯了。」
他終於開口服軟了。
「我不該在你爸生病的時候還顧著我弟,不該對你發脾氣,不該說那些話。」
「你玩夠了就早點回家吧,家裡……家裡不能沒有你。」
聽著他這番遲來的、毫無誠意的「懺悔」,我只覺得可笑。
家裡不能沒有我。
說到底,他還是只在乎他自己會不會生活不便,他的「家」會不會亂套。
我的心,沒有半分動容。
「家不是我一個人的。」
我平靜地開口,聲音被海風吹得有些飄忽。
「你也是家裡的一分子,洗衣做飯,照顧父母,這些本就是你應該做的。」
「你只是在過我過去每天都在過的生活而已。」
我頓了頓,語氣裡帶上了一絲不容置喙的冷淡。
「我的旅行還有二十多天,勿擾。」
說完,我便乾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並且,將這個陌生的號碼,也一併拉入了黑名單。
我不想再聽他說任何一個字。
另一邊,被掛了電話的張浩,愣愣地舉著手機,臉上滿是挫敗和難以置信。
坐在沙發上的王蘭,將我們的通話內容聽了個大概。
她猛地一拍大腿,尖聲叫了起來。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這個女人翅膀硬了,敢這麼跟你說話!」
她對著張浩慫恿道。
「兒子你別怕她!等她回來,看我怎麼收拾她!女人嘛,晾幾天就老實了,到時候你可不能心軟!」
張浩聽著母親這些陳詞濫調,沒有像往常一樣附和。
他第一次,對母親的觀點,產生了一絲懷疑。
晾幾天?
他這幾天過的是什麼日子?
如果林舒真的一個月不回來,這個家會變成什麼樣?
他不敢想。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第一次,攫住了他的心。
我在佛羅倫斯的街頭,看大衛的雕像,感受文藝復興的榮光。
父親的視頻電話打了進來。
螢幕上,父親的氣色好了很多,已經能半靠在床頭了。
背景不是醫院的白色牆壁,而是熟悉的,我家的客廳。
「爸,你出院了?」我驚喜地問。
「出院了,」父親笑著點頭,臉上帶著欣慰,「小晴這孩子真不錯,跑前跑後地幫忙辦手續,還給你請了個護工,把我接回了家。」
閨蜜周晴,永遠是我最堅實的後盾。
我早就將一筆錢轉給了她,拜託她在我離開後,幫忙照應我父親。
父親看著我,眼神里沒有一絲責備,全是心疼和支持。
「舒啊,爸都知道了。」
他嘆了口氣。
「是爸沒用,讓你在張家受了這麼多年的委屈。」
「我養的女兒,不是給別人家當免費保姆,當受氣包的。」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無比堅定。
「你想做什麼,就放手去做,爸支持你!天塌下來,有爸給你頂著!」
眼淚,毫無預兆地涌了上來。
這些天,無論面對張家怎樣的壓迫,我都未曾掉一滴淚。
可此刻,在父親溫暖而包容的話語裡,我所有的堅強和偽裝,瞬間土崩瓦解。
我哭得像個孩子。
這是釋放的淚,也是感動的淚。
和父親聊了很久,掛掉視頻,我心裡的最後一塊石頭也落了地。
有了娘家的支持,我便可以毫無顧忌地前行。
我坐在酒店房間的書桌前,第一次認真地開始思考回國後的路。
不再是圍繞著那個令人窒息的家。
而是只為了我自己。
我打開電腦,開始搜索本地的招聘信息,查看那些我感興趣的職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