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說越激動,聲音帶著哽咽。
「你更理解不了,我拼了命才擁有的這個家,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那不是一套房子!那是我所有的安全感!是我不用再寄人籬下的證明!」
陳遠沉默了。
他看著我,眼神里有憐憫,有無奈,但唯獨沒有我需要的、那種毫無保留的支持和理解。
「晚晚,或許……或許你可以換一種方式?沒必要鬧得這麼僵……」他最終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我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道不同,不相為謀。」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陳遠,我們分手吧。」
他愣住了:「就因為這件事?至於嗎?」
「至於。」我肯定地說,「這不僅僅是一件事。這是我們之間無法跨越的鴻溝。再見。」
這一次,我沒有再回頭。
走出餐館,晚風吹在臉上,帶著涼意。
我卻覺得胸口那股憋悶了十幾年的濁氣,似乎散了一些。
手機響了,是好友李薇。
「晚晚,聚餐怎麼樣?那幫極品沒為難你吧?」她總是這麼敏銳。
我扯了扯嘴角,比哭還難看:「薇姐,我跟他們徹底鬧翻了。也和陳遠分手了。」
「什麼?!」李薇在電話那頭叫起來,「怎麼回事?你等著!發定位給我,我馬上到!別亂跑!」
半小時後,我和李薇坐在一家街邊的大排檔。
面前擺著烤串和啤酒。
我把今晚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
李薇聽得咬牙切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操!這家子什麼玩意兒!太不是東西了!還有那個陳遠,渣男!分得好!早該分了!」
她仰頭灌了一大口啤酒。
「晚晚,你做得對!太對了!那反問,絕了!想想蘇小倩那張臉,我就爽!憑什麼要你賣房?他們算老幾!」
她的話像一股暖流,慰藉了我冰涼的心。
「可是薇姐,」我握著啤酒瓶,有些迷茫,「我以後……可能真的沒有親戚了。」
「屁的親戚!」李薇摟住我的肩膀,「那種吸你血還嫌你血髒的親戚,要來幹嘛?過年添堵嗎?姐妹,你還有我!我爸媽就是你爸媽!咱們不稀罕!」
我靠在她肩膀上,眼淚又忍不住掉下來。
這一次,是溫暖的。
接下來的日子,果然如我所料。
我在親戚群里成了眾矢之的。
「冷血」、「不孝」、「白眼狼」的帽子一頂頂扣下來。
我直接退了群,拉黑了所有打電話來指責我的親戚號碼。
世界清靜了不少。
蘇小倩果然來我公司樓下堵過我一次。
披頭散髮,哭哭啼啼,引來不少人側目。
她想來演苦情戲,道德綁架我。
我直接打電話給大廈保安,說有人騷擾。
保安把她請走的時候,她看我的眼神,像淬了毒。
陳遠試圖聯繫過我幾次,發簡訊道歉,說他想明白了,支持我的決定。
但我已經不在乎了。
有些裂痕,一旦產生,就無法彌補。
我把他所有的聯繫方式都拉黑了。
日子仿佛恢復了平靜。
我更加拚命地工作,用忙碌麻痹自己。
但夜深人靜的時候,那種巨大的空虛和委屈還是會席捲而來。
我真的錯了嗎?
我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冷血無情嗎?
爸媽如果在天有靈,會怪我嗎?
一個周末,我回到我那套小房子。
心情低落,決定大掃除,整理一下雜物間,也算是整理心情。
在角落一個落滿灰塵的舊紙箱裡,裝著一些父母留下的老物件。
一些舊書,幾本相冊,還有爸爸以前用過的舊公文包。
我一本本地擦拭著那些舊書,大多是些技術手冊和小說。
忽然,從一本厚厚的《辭海》里,飄落下一張泛黃的紙片。
我撿起來。
是一張銀行的憑證,上面寫著「租賃保險箱憑據」。
日期,竟然是我父母去世前一個月。
客戶姓名,是我父親林國棟。
保險箱編號清晰可見。
我的心,猛地一跳。
父母去世後,大姑處理遺物時,從未提過有什麼保險箱。
我趕緊翻看那本《辭海》,裡面夾著一枚書籤,恰好就在「遺產」這個詞條的那一頁。
是巧合嗎?
還是爸爸有意留下的線索?
我的手開始發抖。
我又拿起爸爸那箇舊的牛皮公文包,里里外外地仔細翻找。
在夾層一個極其隱蔽的小口袋裡,我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掏出來,是一個小小的、用油布包得嚴嚴實實的包裹。
打開油布,裡面是一個小小的U盤,以及一本巴掌大的、紙張已經發黃脆硬的筆記本。
我屏住呼吸,打開那個筆記本。
是爸爸的筆跡!
記錄著一些日常開銷,工作筆記。
但翻到後面幾頁,我的目光凝固了。
上面斷斷續續地寫著:
「……大強又來借錢,這次數目不小,說是做生意周轉,半月還……秀蓮也來哭訴,畢竟是親姐……借了十萬,希望他這次能踏實幹……」
「……過去兩月,大強絕口不提還錢事,問起就推脫生意不好……心裡不安……」
「……今天和大強吵了一架,他竟說那錢是我們應該支持他的……人心不足……」
「……感覺大強最近不對勁,常和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往……提醒秀蓮,反被她說我多心……擔憂……」
筆記在這裡中斷了。
再往後,就是空白。
而最後的記錄日期,距離他們出事,只有不到一個星期。
一股寒意,從我的腳底瞬間竄遍全身。
蘇大強!
他不僅可能侵吞了父母的遺產!
父母的車禍……會不會也和他有關?
那個U盤裡,又藏著什麼?
我感覺自己觸碰到了一個被隱藏了十幾年的、可怕的秘密。
我的手心全是冷汗。
心臟狂跳不止。
我小心翼翼地把憑證、筆記本和U盤收好。
我知道,我的人生,從這一刻起,將徹底改變。
我不再是那個被動承受屈辱的林晚。
我要弄清楚真相。
我要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我要讓那些虧欠我的人,付出代價。
我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聯繫了我唯一完全信任的人——李薇。
她聽完我的發現,在電話那頭倒吸一口涼氣。
「我的天……晚晚,這……這太嚇人了!如果真是那樣,你姑父他……」
「薇姐,」我努力讓自己冷靜,「我需要幫助。我需要一個可靠的、懂行的律師。」
李薇立刻說:「我有個遠房表哥,叫周明,自己開律師事務所的,人品和專業能力都沒得說!我馬上把他聯繫方式推給你!」
當天下午,我就帶著所有東西,去了周明的律師事務所。
周明看起來三十五六歲,戴著金絲邊眼鏡,氣質沉穩幹練。
他仔細地聽我講述了整個事情的經過,從童年寄人籬下的屈辱,到如今大姑生病逼我賣房,再到我發現父親筆記和U盤。
他的表情始終嚴肅而專注。
然後,他仔細查看了保險箱憑證、父親的筆記,並將U盤插入電腦。
U盤裡只有一個加密的文件夾。
嘗試了幾個密碼都不對。
「會不會是你父親的生日?或者你母親的?或者你的?」周明提示。
我試著輸入父母的生日,不對。
輸入我的生日——成功了!
文件夾里,是幾份掃描件。
一份,是父母遺囑的正式副本!明確寫著,所有遺產,包括存款、保險金、房產,均由獨生女林晚成年後繼承。監護人(林秀蓮、蘇大強)僅有保管權,無權處置!
另一份,是父親手寫的一份借款清單,上面清晰地記錄著蘇大強多次借款的時間和金額,加起來竟有二十多萬!後面還有蘇大強潦草的簽名!
最後,是一段短暫的音頻文件。
我點開播放,裡面傳出父親和蘇大強的聲音。
父親:「大強,那十萬塊錢,你說半個月還,這都兩個月了……」
蘇大強(語氣不耐煩):「姐夫,你急什麼?我生意剛有起色,還能少了你的?再說,你們家條件好,差這點錢?」
父親:「這不是差不差錢的問題!親兄弟明算帳!而且我聽說你最近在搞什麼項目,風險很大……」
蘇大強(語氣變差):「你聽誰胡說八道?我的事不用你管!錢我會還的!催什麼催!」
錄音到此為止。
雖然內容不算爆炸性,但足以證明,蘇大強在父母去世前,確實欠了巨額債務,並且雙方關係緊張。
周明關掉音頻,看著我,目光銳利。
「林小姐,根據你提供的這些材料,尤其是這份正式的遺囑副本,你大姑和姑父涉嫌構成侵占罪,而且數額巨大。至於你父母的意外……」
他頓了頓,「目前沒有直接證據,但時間點和動機上都存在重大疑點。我建議,我們可以先從民事追索入手,要求他們返還被侵占的遺產。這個過程,可能會引出更多線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