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了手機。
裡面有無數個來自連鈺的電話。
「你去哪了?」
「你要拋棄我嗎?就像我爸爸媽媽那樣。」
「林讓,求求你,我們談一談。」
「我一直等著你。」
我嘆了口氣。
我還是拒絕不了連鈺的祈求。
我披上外套,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陽台,給連鈺回了電話。
電話很快就被接起來。
時區不一樣。
難道他一直等著嗎?
「喂?連鈺。」
對面我只聽到了清淺的呼吸聲,我不得不開口,「你找我?」
「嗯。」
濃濃的鼻音。
不知道的還以為連鈺哭過了。
「我剛工作完,手機開了靜音,現在才睡醒。」我下意識解釋了一下為什麼現在才回消息。
就聽到連鈺啞著嗓子說:「我以為你不會再理我了。」
我啞然失笑:「怎麼會。」
我和連鈺倒是沒到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再怎麼過分,也是他不再和我見面。
「你出國了。」
連鈺說。
我倒是不驚訝,以現在連鈺的能量,能查到我的去向很正常:「對,工作原因。」
連鈺沉默片刻。
他問:「我還可以等你回來嗎?」
不是「我可以去找你嗎?」。
我沉默了。
我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
這句話讓他和之前說我已經不再年輕的青年有些割裂。
年輕人的心活躍。
我已經看不清楚,他究竟想要什麼了。
他為什麼要等我。
為什麼在我快要死心的情況下說出這些容易讓人死灰復燃的似是而非的句子?
他究竟想要什麼?
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又想看他那雙眼睛。
想從中再讀到些東西。
可是我們現在隔著那麼遠。
只能面對冰冷的手機。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用帶著笑意的嗓音,儘可能輕鬆乎常地說:「別了吧。」
「怎麼了?」
還沒有聽到連鈺的回答。
我聽到了遲青帶著困意的問話。
我說沒事。
再看手機時,發現通話已經被掛斷。
興許這是我們這輩子最後一次通話了也說不定。
當初的痛徹心扉現在只剩淡淡的癢意。
我失笑地搖了搖頭。
14
連鈺狼狽地掛斷電話。
胃在那瞬間仿佛才意識到自己很久沒有進食了,開始抽搐。
他慢慢地蜷縮在椅子上,看著眼前已經冷掉的食物,神情有些空洞。
他聽到了男人的聲音。
這個聲音他記得。
在監控里,幫林讓搬行李的就是他。
年輕,健壯,帥氣。
看起來比他還小。
是不是林讓țũₔ又在街邊撿到了一個符合眼țűₜ緣的流浪少年,就帶回家裡養?
然後把他的愛全部分給那個人。
自己會被慢慢邊緣化。
他想到了自己說的那句話。
「林讓?古板,無趣,而且他啊,已經不再年輕了。」
說的是林讓嗎?
不。
說的是他自己。
古板。
無趣。
不再年輕。
他不願意承認,他怨,他恨,他想用這句話廣而告之,讓別人不要再去看林讓了。
他什麼都沒有,只有林讓了。
在這場感情里,林讓可以隨意抽身,分明他也逐漸年長,那種內斂的美更加動人心魄,周圍的人都在覬覦他,都會喜歡他。
而自己,即便穿著衛衣,眉眼間的成熟感已經讓他無法穿出當初十八歲的感覺了。
林讓對他的憐惜正在逐漸變少。
林讓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
他總是看著他,欲言又止。
是想要……提前結束合約?
然後,就這麼乾脆利落地拋棄他嗎?
不。
想都不要想。
可是他能幹什麼呢?
15
在大學的時候,林讓就不會去接他。
自己的舍友談了外校的對象,快畢業收拾東西的時候,那姑娘開車到學校門口接舍友。
舍友的東西很多,他幫著一起送過去。
「你的對象呢,怎麼沒見過他?這都到大四了。」
在路上,舍友問。
連鈺悄悄地,在外面自顧自地宣稱,自己已經有對象了。
他有些侷促地垂下眼睫,輕聲說:「他、他太忙了。」
「忙了四年了,說,你是不是為了躲避爛桃花,扯出來的理由?」
舍友鬨笑一團,打趣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那時候,他還抱有幻想。
如果、
如果林讓是真的喜歡他呢?
他那天晚上在家裡等了很久。
見林讓回來。
連鈺連忙把林讓的外套脫下來,端上一杯熱茶。
看著他一臉疲憊,渾身還有酒氣。
這不是一個說話的好時機。
可是……
青年抿了抿唇,把他拉到沙發上,一邊揉著他的太陽穴,一邊問:
「下周我要畢業了,你有空嗎?可不可以來……」來接我。
當與那雙疲憊的眼睛對視的時候。
他突然就說不下去了。
他不該提要求的。
「抱歉,我最近很忙。」
林讓知道連鈺在說什麼,用那雙溫柔的眼睛看著他,帶著歉意地說,「畢業快樂,我到時候給你的卡里打五萬。」
是在警告自己越界了嗎?
他搖搖頭:「不,不要。」
「那你想要什麼禮物?」
喝醉酒的林讓似乎格外好說話,語氣柔軟,拖長聲音問。
「照片。一張照片的使用權,就夠了。」
連鈺輕聲說。
好吧。
不愛他,也認了。
它可以在畢業季。
拿著那張照片。
告訴他的朋友們。
他真的是有男朋友的,只是男朋友真的很忙。
16
當時能自欺欺人。
現在也能。
於是他也開始躲著林讓。
不想讓他說出……解除合約。
直到那一天,他來到了包廂。
林讓穿著黑色風衣,戴著無框眼鏡,肅穆、秩序又柔和,如明鏡蒙塵,古樸而淡雅。
歲月對他格外優待,幾條淡淡的皺紋只是為那張臉增添了魅力。每次在床上的時候,他都控制不住想吻對方的眼角,想讓那張臉上露出好看的動情神色。
林讓在他最好的時間來到了他的生命里。
可是,他卻沒有見過林讓十八歲的樣子。
那會是什麼樣?
在人群中被簇擁著,一呼百應?
興許暗戀著誰,用真摯的眼神,笨拙的動作討取別人的歡心。
他不敢想。
只是這麼凝視著他。
林讓還是找過來了。
歡欣雀躍之後,是如涼水澆頭。
這麼按捺不住。
寧願出現在他的朋友眼前。
也要帶他ƭü₊回家,然後說……
和他解除合約嗎?
看著身邊人打量林讓的眼神,青年垂眸,固執地擋住了宋夏的視線。
這是他的人,別人不能這麼看林讓。
……
他不敢上前。
他不敢問。
他不敢解釋。
他期盼著,林讓可以問他:「你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又不知道,他該怎麼回答。
可是林讓沒有問。
他溫和地看著眼前發生的鬧劇,就像看一場小孩子的家家酒,無奈又滿不在乎,漫不經心。
「阿鈺,我們應該談談。」
無可避免。
連鈺意識到。
早晚有被拋棄的一天。
可那一瞬間,連鈺卻凝視著他唇邊閃爍的火光,說:「吸煙對身體不好。」
他不放心林讓。
他心疼林讓。
如果……
如果林讓真的讓他離開的時候,他應該離開。
……
回到家。
空蕩蕩的。
連鈺如幽魂一樣,在漆黑的公寓中行進,走到衣櫃旁,挑選的白色衛衣還在裡面掛著。
他向那位曾經是金絲雀的人討教了經驗。
如何變得年輕。
如何打扮。
應該如何說話。
才能讓金主的視線在他身上多停留一些。
但是收效甚微。
宋夏還頂撞了他的金主。
他把那個人解僱了。
宋夏很生氣,冷笑著讓他等著瞧。
他什麼都不怕。
他只有林讓了。
可是現在……
林讓的身邊已經有別人了,連鈺再糾纏他,於是帶著那個人去了千里之外。
青年抹了一把眼睛。
他已經好久沒流淚了。
17
灼熱的陽光,濃烈的溫度,緊湊的工作,讓我無法沉浸在悲痛中。
「你需要休息。」
遲青靠著牆,雙手抱臂皺著眉看我,語氣裡帶著不贊同,「我在部隊執行任務的時候,也沒有像你這麼連軸轉這麼長時間的。」
我苦笑了一聲,揉著太陽穴:「我自己心裡有數。」
「看不出來。你需要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