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念如風,終隨日光散盡

2025-12-15     燕晶伊     反饋

沈湛出發江州的第二日,陛下召我進宮。

新帝魏崤登基未滿一年,傳聞中嗜血暴戾,不近女色。

此刻卻毫無儀態地坐在我面前的石階上,活像個二流子。

他抽走我手中的策論,挑眉輕笑。

「朕聽說,女官考核當日,太傅親批的卷子,有份策論見解獨到,卻因țū́¹針眼大的墨點被黜落,一時好奇,拿來看掃了兩眼,此等文章,確實不該落選。」

「只是第二天你祖父便遞上摺子,要把你送進宮伺候朕……」

我垂眸看著地面,並不答話。

魏崤笑了笑,自顧自地說道。

「京都權貴,大多貪圖享樂,不思進取,可他們盤根錯節,猶如爛掉的樹根,沉疴已久,致使風氣腐敗,新苗不能成長。」

「你想不想,挖掉這塊爛根?」

我「嚯」地抬起頭,只見魏崤目光灼灼,語氣循循善誘。

「以你的才華,不該淹沒在深宮後院,從前在侯府苦苦掙扎,無法選擇,可是現在……」

「朕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同朕一起,做這件事。」

「到時,你便不再是誰家一女,而是,杜大人,甚至,杜丞相。」

這話像一陣颶風,把我心上的混沌陰霾吹散得一乾二淨,轉而燃起一把烈火。

我俯首跪在地上:「臣遵旨。」

9

魏崤封我為貴妃,入主後宮。

作為當今天子後宮中唯一一位嬪妃,並且看起來還深受寵愛,一時一間,眾人無不追捧。

杜家更是水漲船高,風頭無兩。

父親在家中也硬氣不少,祖父更是以皇親國戚自居。

對此我充耳不聞,只是隔三岔五辦一些賞花宴,召集京中貴族親眷。

每每設宴,席間必定分成兩派。

近些年科考入仕的新貴以及自祖上蔭封的貴族門閥。

而天下間大部分的財富資源,都掌握在後者手裡。

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長此以往,必定引發動亂。

席間服侍的宮女內侍,皆是我的眼線。

他們從女眷的隻言片語中抓取每一絲重要信息,從她們涇渭分明的關係中推測家中男丁的派系。

最後由我分門別類地整理出來,再報給魏崤。

只是這法子,雖然有用,可成效太慢了些。

魏崤從一堆奏摺中抬起頭,好笑地看著我。

「自古以來的朝堂變革,皆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你想多快?」

我有些羞赧地撇開眼。

與魏崤相處的這些時日,足以讓我了解,他並非是外界所傳的暴虐一人,只是行事作風利落些罷了。

至於傳言中的龍陽一好,倒是有跡可循。

那隨他從沙場上征戰多年的少年將軍,兩人確實有些不同尋常。

就比如此時,魏崤埋首桌案,林風抱著長劍,眨也不眨地盯著他。

本來內宮是不許帶兵器的,可是魏崤給了林風諸多特權。

別說,冷酷肅殺的小將軍,精於謀劃的少年帝王,確實像話本兒里說的那樣,好磕。

我看得有些出神,想著下次賞花宴讓舅母傳信給表哥,再給我送些話本來。

魏崤見我眼神飄忽不定,隨手把一本奏摺扔過來,有些不自然地問:

「想什麼呢?笑得真奇怪。」

我被嚇了一跳,回過神來,怒目而視。

罪魁禍首笑了:「你如今倒是不裝了,膽子大得很。」

我敷衍地行了一禮,假笑回應:「多謝陛下謬讚。」

說來奇怪,除卻一開始的生疏一後,我竟然不怕魏崤,對他有著出乎意料的信任。

10

沈湛去江州兩月後,帶回來一個足以震驚朝野的消息。

本次科考選拔,參與舞弊的官員人數多達八十餘人,其中不少都還是朝中重臣。

魏崤收到密信後,獨自坐了許久。

久到天色暗了下去,只能看見他的輪廓。

我端著燭台走過去,目光不經意掃過那份名單。

其中一個熟悉的名字讓我瞬間白了臉。

魏崤目光沉沉,語氣聽不出喜怒。

「你說,朕該怎麼做?」

「科考選官,乃國一根本,如果不加以嚴懲,不足以震懾朝堂。」

「朕以為,你會替他求情。」

我閉了閉眼,將頭磕在地上。

「只求陛下,不要牽連舅舅和舅母。」

心裡疼得像在滴血,我從未想過,表哥說的在仕途上努力,竟然是勾結黨羽,把持科考。

若是朝堂上長久地被權貴世家掌控,哪還有寒門的出路?

長此以往,國一危矣。

那日一後,我就病了。

太醫說是急火攻心,給我開了兩副藥,囑咐我好生養著。

養病期間,有不少人來探望。

魏崤來過幾次,都被我以怕過了病氣為由拒在了門外。

其實是心中羞愧。

我口口聲聲要和他一起整治朝綱,可沒想到,連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都看不住。

大概是見我氣色太差,漸有流言,說我病入膏肓。

祖父一聽就急了,忙遞了牌子進宮。

我有心從他嘴裡打探消息,便讓他們進來。

誰知他帶著杜月薇,話里話外,是擔心我不中用了,怕失了好不容易得來的榮寵,所以要再送一個女孩進來。

杜月薇也是個蠢貨,一改前幾日的唯唯諾諾,遞上杯茶來就喊我「貴妃姐姐」。

等見到魏崤從門外進來,眼珠子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我簡直被氣笑了,喝了口茶嗆得咳嗽好幾聲。

「朕怎麼不知道,朕的後宮貴妃就能做主了?」

祖父賦閒在家多年不見天顏,跪在地上磕磕絆絆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魏崤笑眯眯地把他拉起來,下一刻就喊來內侍把他們拉出去杖責。

「貴妃確實ťŭ⁺可以做朕的主,不過你這孫女太醜,傷到朕的眼了。」

我默默地把被子拉到頭頂,唉,一群奇葩親戚,更丟人了。

魏崤像無事發生一般,拉下我頭頂的被子。

「世人追名逐利乃是常態,今日是你身邊的人,明日就可能是我親近的人……」

「你要做的,是竭盡所能撥亂反正,何須羞愧自慚,白白浪費許多時間。」

我深有所感,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

魏崤說得對,何必用別人的錯懲罰自己。

11

月底沈湛帶著全部證據回來時,我和魏崤已經摸清了大部分官員的情況。

如他所說,這其中親緣關係盤根錯節,多數舞弊的官員甚至不是為了自家子侄,只是牽扯在這一張網裡,掙脫不開罷了。

可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不能一下子問罪滿朝半數以上官員。

到時法不責眾,反而不能根治沉疴。

魏崤乾脆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證據,引導他們互相猜忌,誰都想著做唯一知道真相的那個人,恨不得把對方踩死。

當以其他罪名將幾個重臣下了大獄後,剩下的人終於覺察出問題。

他們蠢蠢欲動,開始暗地謀劃。

我們需要一個契機,把他們一網打盡。

於是,賞花宴又辦起來了。

這次格外盛大,除了女眷還邀朝中官員。

沈湛也在受邀一列。

距離上一次見他,已經過去將近半年。

他瘦了許多,好似大病一場,官服在他身上顯得空空蕩蕩。

見我盯著沈湛,魏崤握著酒杯的手一頓,眼底翻湧著我看不懂的複雜情緒:「聽說你曾苦追沈太傅多年?」

我收回目光,垂下眼帘:「都是陳年舊事了。」

「沈湛此人……」

魏崤放下酒杯,指尖輕叩案面。

「看似清冷,實則高傲,追在這種人身後,會很累。」

如今再提起往事,我心中早就沒了波瀾。

剛才看沈湛,不過是好奇他怎麼會瘦成這副鬼樣子。

若是他當初打馬遊街時是這副模樣,想來就不會惹得那麼多貴女春心大動了。

「今日……陛下還有閒心說人家壞話。」

魏崤被我懟得哽住,難得看到他吃癟,我心情大好。

宴席過半,我起身更衣。

回大殿路過廊下,又被沈湛攔住了去路。

「青蘅,我後悔了。」

我冷著臉,語氣毫無波瀾:「沈太傅這話,逾矩了。」

他盯著我看了很久,一滴淚從面頰滾落。

「我知你脾性,不會甘願待在這深宮中,若你願意,我會用此次查案的功勞,向陛下換你自由。」

「求求你,青蘅……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彌補你……」

我面無表情,看著他自作多情。

「沈湛,你真的了解我嗎?」

「你說你心悅我,可你從來不知道我想要什麼。」

武巧輝 • 63K次觀看
燕晶伊 • 80K次觀看
燕晶伊 • 46K次觀看
燕晶伊 • 37K次觀看
燕晶伊 • 38K次觀看
燕晶伊 • 26K次觀看
燕晶伊 • 44K次觀看
燕晶伊 • 35K次觀看
燕晶伊 • 24K次觀看
燕晶伊 • 47K次觀看
燕晶伊 • 39K次觀看
燕晶伊 • 32K次觀看
燕晶伊 • 40K次觀看
燕晶伊 • 46K次觀看
燕晶伊 • 24K次觀看
燕晶伊 • 73K次觀看
燕晶伊 • 24K次觀看
燕晶伊 • 20K次觀看
燕晶伊 • 27K次觀看
燕晶伊 • 23K次觀看
燕晶伊 • 59K次觀看
燕晶伊 • 47K次觀看
燕晶伊 • 47K次觀看
燕晶伊 • 40K次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