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浩正好提前下班回來,看到我這副模樣,問:
「你怎麼了?」
「我太累了……」
我哽咽著說,
「我真的快撐不下去了……」
「帶孩子能有多累?」
他滿臉不以為然,
「誰家女人不是這麼過來的,你也太嬌氣了。」
嬌氣。
他說我嬌氣。
那一瞬間,我心裡某根弦,斷了。
05
孩子一歲半的時候,我以為終於能喘口氣了。
結果,陳浩的父母從老家過來了。
說是要幫忙帶孫子。
一開始,我還挺感激的。
有人搭把手,我總算能輕鬆一點了。
可沒過多久,我就發現事情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樣。
公婆來了之後,家裡的花銷蹭蹭往上漲。
他們飯量大,口味還跟我們不一樣,每頓都得單獨做幾個合他們胃口的菜。
他們還特別愛買東西,今天提一袋水果回來,明天又是一堆零食,後天又嚷嚷著要添置新被褥。
每一筆錢,都從家裡的公帳上出。
陳浩從來不吭聲,好像這些錢花得天經地義。
但他對我花錢,可從來沒這麼大方過。
有一回,我想給自己買一瓶精華,一百五十塊錢,他皺著眉頭說:
「你都是黃臉婆了,抹這些有什麼用?」
可他媽想買件羊毛衫,四百多塊,他眼睛都沒眨一下就掏了錢。
我心裡那股子窩囊勁兒,沒法用語言形容。
鄰居楊姐是個熱心腸的中年婦女,有一次在樓道里碰見我,看我臉色不好,拉著我問東問西。
我隨口說了幾句家裡的煩心事,她嘆了口氣:
「妹子,你這是給自己挖坑啊。當初就不該辭職。」
我苦笑了一下,沒接話。
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
06

公婆住下來之後,我不但沒輕鬆,反而更累了。
嘴上說是來幫忙帶孩子,實際上他們根本不怎麼管。
白天孩子還是我帶,晚上還是我帶。
他們倆呢?
每天不是看電視就是下樓遛彎,要不就是跟小區里的老頭老太太打牌,悠閒得很。
而我呢,除了帶孩子,還得伺候他們。
一日三餐、洗碗刷鍋、洗衣服、拖地……
原來只有三口人,現在變成五口人,家務量翻了不止一番。
我每天從早忙到晚,腰都直不起來。
但陳浩看不見這些。
他只看到,我每天待在家裡,不用出去上班,不用出去賺錢,日子過得多"清閒"。
他覺得,他一個人掙錢養活全家,已經夠辛苦了,我應該感恩戴德。
他不知道的是,我每天乾的那些活兒,如果折算成工資,一點都不比他少。
可這些,他不願意承認。
或者說,他壓根就不想承認。
07
這樣的日子,我熬了整整八年。
八年里,我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全部耗在了這個家上。
孩子從嬰兒長到小學二年級,每一步成長都是我在操心。
公婆的一日三餐、換季衣物、頭疼腦熱,全是我在張羅。
陳浩每天回家就能吃上熱飯,穿上乾淨衣服,躺進整潔的臥室。
我把自己活成了一個保姆。
一個二十四小時待命、全年無休、不拿工資的保姆。
而他呢?
他只需要上班、賺錢,其他什麼都不用管。
回到家往沙發上一癱,等著人伺候就行了。
這八年,我沒買過一件超過六百塊的衣服。
我沒出去旅過游,連周邊一日游都沒有。
我沒跟林薇她們聚過餐,因為每次開口都得看他臉色。
我的世界,只剩下這個家。
而我的付出,在他眼裡,一文不值。
08
現在,他跟我說要AA制。
說這樣才叫公平。
我倒想問問他,什麼是公平?
我放棄事業,在家當了八年全職主婦,這公平嗎?
我一個人扛起所有家務,照顧老人孩子,這公平嗎?
我沒有自己的收入,花每一分錢都要看他的眼色,這公平嗎?
現在他說要AA。
好,那就AA。
但AA可不只是錢的問題。
還有家務。
還有帶娃。
還有伺候老人。
既然要公平,那就徹底公平。
你出錢,我也出錢。
你出力,我也出力。
你不能只在錢上講公平,在付出上就揣著明白裝糊塗。
你想AA,那所有的事情都AA。
09
那天晚上,我洗完碗,擦乾手上的水,慢慢走回臥室。
陳浩已經換好睡衣,半躺在床上刷手機。
他看見我進來,頭也不抬地說了一句:
「老婆,我明天要穿的那件淺藍色襯衣,你洗了沒有?」
我腳步頓了一下。
腦子裡閃過他今天說的那些話。
AA制。
公平。
各管各的。
好啊。
「沒洗。」
我聲音平靜,徑直走向梳妝檯。
「沒洗?」
他有些意外,手機放下,直起身子,
「那你趕緊幫我洗一下唄,明天還得穿呢。」
「AA制,自己的衣服自己洗。」
我淡淡地說,拿起瓶乳液開始往臉上抹。
陳浩愣住了。
他盯著我看,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不是說要AA嗎?」
我轉過身,直視著他的眼睛,
「那就徹底AA。錢是AA,家務也AA。你的衣服你自己洗,我的衣服我自己洗。公平合理,沒毛病吧?」
「這……這能一樣嗎?」
他急了,聲音都變了調。
「有什麼不一樣?」
我反問,
「你不是說要公平嗎?那就公平到底。」
「從今天開始,你的衣服你自己洗,你的飯你自己做,你的碗你自己刷。」
「我只管我自己和孩子的。」
陳浩嘴巴張了張,想說點什麼,但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大概做夢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我沒理他,上床躺下,背對著他閉上了眼睛。
10
第二天一早,我照常六點半起床。
給兒子準備早餐。
煎蛋、熱牛奶、火腿三明治,都是他愛吃的。
我把早餐端上桌,喊兒子起來吃飯。
陳浩也醒了,洗漱完走到餐桌前。
他看到桌上只擺了兩份早餐,整個人僵在那裡。
「老婆,我的呢?」
「你的?」
我低頭幫兒子把三明治切成小塊,頭都沒抬,
「AA制,自己的自己做。」
「你……」
他瞪大眼睛,一臉難以置信,
「你是來真的?」
「我當然是來真的。」
我抬起頭,表情平靜,
「是你說要AA的,我同意了。那就徹徹底底AA。」
「你的早飯、午飯、晚飯,都自己想辦法。」
「你的襯衣、襪子、內褲,都自己洗。」
「你的房間,自己打掃。」
「夠公平了吧?」
陳浩站在那裡,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兒子抬起頭,好奇地看看我,又看看他爸:
「媽媽,爸爸為什麼沒有早飯?」
「因為爸爸說了,以後要AA,各人管各人的事。」
我笑著摸摸兒子的腦袋,
「所以爸爸的早飯,得爸爸自己弄。」
兒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低下頭繼續吃他的三明治。
我帶著兒子吃完早餐,送他去學校,把陳浩一個人晾在家裡。
中午回到家,發現他還沒吃飯。
他蔫耷耷地坐在沙發上,一看見我就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
「老婆,我到現在都沒吃東西呢。」
「那你做啊。」
我換著拖鞋說,
「不會做就叫外賣。」
「我不會做飯……」
「那就學。」
我冷冷地看著他,
「你一個三十好幾的大男人,連碗面都不會煮,你不覺得丟人?」
「你打算這輩子都讓人伺候著?」
陳浩被我懟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徑直走進廚房,給自己下了碗清湯麵。
吃完,洗了碗,回臥室休息。
他在客廳坐了大半天,最後還是掏出手機點了外賣。
晚上,他又來找我。
「曉婷,咱們能不能坐下來好好談談?」
「談什麼?」
「談這個AA的事。」
他有些訕訕地說,
「我覺得……是不是搞得有點過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