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頭？」
我看著他，
「你不是說要公平嗎？現在哪裡不公平了？」
「公平是公平，可是……」
「可是什麼？」
他吞吞吐吐，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
「陳浩，」
我深吸一口氣，聲音平靜得不像話，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同意你的AA制嗎？」
陳浩被我問住了。
他愣愣地看著我，嘴唇動了動，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你以為我是真的想AA嗎？」
我冷笑一聲，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這個家，不是你一個人在付出。」
「這八年，你每天只需要上班賺錢，回到家就有熱飯吃，有乾淨衣服穿，有人幫你照顧父母，有人幫你帶孩子。」
「你覺得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
陳浩的臉色變了。
他張了張嘴，想反駁，但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曉婷，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打斷他，
「你說要AA，是不是覺得我花你的錢太多了？是不是覺得我這個全職太太不值錢？」
「我沒有……」
「你有。」
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直視著他的眼睛，
「陳浩，你知道一個保姆的月薪是多少嗎？最普通的住家保姆，至少六千起步。稍微好一點的，八千、一萬都不稀奇。」
「你知道一個月嫂多少錢嗎？一萬五起步。金牌月嫂，兩三萬都請不到。」
「你知道一個家庭教師多少錢嗎？一小時兩三百塊。」
「這些年，我既是保姆，又是月嫂，又是家庭教師。我還要照顧你的父母，伺候你的一日三餐。」
「你算算，我每個月應該拿多少工資？」
陳浩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顯然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可是……可是你是我老婆啊……」
他的聲音有些發虛，
「老婆照顧家，這不是應該的嗎？」
「應該的？」
我幾乎要笑出聲來。
「憑什麼應該？就因為我是女人？」
「當初是誰說讓我辭職在家帶孩子的？是誰說一個人的工資養家綽綽有餘的？是誰說孩子還是媽媽帶比較好的？」
「是你，陳浩，是你。」
「我為了這個家，放棄了自己的事業，放棄了自己的社交圈，放棄了自己的一切。」
「現在你跟我說要AA？」
「憑什麼？」
11
陳浩被我說得啞口無言。
他低著頭，坐在沙發上，像一隻斗敗的公雞。
「曉婷，我……我知道錯了……」
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我不該提AA制的，咱們還是跟以前一樣吧……」
「跟以前一樣？」
我冷冷地看著他，
「你覺得以前就好嗎？」
「以前我每次花錢，都要看你的臉色。以前我買件衣服，你都要嫌貴。以前我在這個家裡，活得像個乞丐。」
「這樣的日子，你覺得很好？」
陳浩抬起頭，眼神里滿是愧疚。
「曉婷，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
我搖搖頭，
「晚了。」
「你知道嗎，你提AA制的那一刻，我就想明白了。」
「這八年，我一直活在一個謊言里。」
我以為我們是夫妻，是一家人，是共同進退的伴侶。
「但在你眼裡，我只是一個不賺錢的閒人，一個伸手要錢的拖油瓶。」
「這種日子，我過夠了。」
陳浩急了，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
「曉婷，你想幹什麼？你該不會是想……」
「離婚？」
我看著他，
「我沒說離婚。」
「但是，這個家的規矩，從今天開始，得改。」
「第一，AA制繼續執行。你的事你自己管，我的事我自己管。」
「第二，家務平攤。你不願意做的，請保姆，費用一人一半。」
「第三，從下個月開始，我要出去工作。孩子的接送和照顧，你得分擔一半。」
「你如果不同意，那咱們就好聚好散。」
陳浩愣在那裡，半天沒說話。
他大概做夢也沒想到，我會說出這番話。
「曉婷……」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你讓我想想……」
「好，我給你時間想。」
我轉身走進臥室，把門關上了。
那一夜，他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一整宿。
12
第二天一早，我照常送兒子去學校。
回來的路上，我接到了林薇的電話。
「曉婷，你怎麼了？昨晚給你發微信，你都沒回。」
林薇是我大學室友，也是我為數不多還保持聯繫的朋友。
「沒事，就是家裡有點事。」
我嘆了口氣，把昨晚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鐘，然後林薇爆發了：
「他媽的，陳浩這個王八蛋！」
「你為他付出了這麼多，他居然還敢提AA制？他臉真大！」
我苦笑了一下，沒說話。
「曉婷，你聽我說，」
林薇的語氣認真起來，
「你做得對。這種男人，就該給他點顏色看看。」
「他以為女人在家帶孩子、做家務不算付出？他以為全職太太很輕鬆？讓他自己試試就知道了。」
「而且你說要出去工作，這個想法太對了。女人一定要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經濟來源。不然就會像你這樣，活得像個保姆。」
我知道她說的是對的。
這些年，我太依賴陳浩了。
經濟上不獨立，就沒有話語權。
在這個家裡，我從來都是被動的那一個。
「薇薇，你們公司還招人嗎？」
我突然問道。
「招啊，怎麼了？」
「我想試試。」
電話那頭頓了一下，然後林薇笑了：
「曉婷，你終於想通了！太好了！」
「我們公司正好缺一個市場專員，雖然跟你以前的崗位不完全一樣，但也是營銷相關的。你要是有興趣，我幫你內推。」
「好，謝謝你。」
掛了電話，我的心情好了很多。
是啊，我該為自己活了。
13
晚上，陳浩提前下班回來了。
一進門，他就看到我坐在餐桌前，面前攤著一份簡歷。
「曉婷，你這是……」
「找工作。」
我頭也沒抬，繼續修改著簡歷上的內容，
「我說過了，從下個月開始，我要出去上班。」
陳浩在我對面坐下，臉上的表情很複雜。
「曉婷，我想了一晚上……」
他說，
「你說的那些，我都想明白了。」
我放下筆，抬起頭看著他。
「這些年，確實是我做得不對。」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一夜沒睡的緣故，
「我只看到自己上班賺錢辛苦，沒看到你在家的付出。我覺得你在家帶孩子很輕鬆，覺得花我的錢是我在養你……」
「我錯了。」
他低下頭，不敢看我的眼睛，
「曉婷，對不起。」
我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AA制的事，是我腦子抽了。」
他繼續說，
「那天老周跟我說他們家AA制過得挺好，我一時糊塗就動了這個念頭。我沒想那麼多，真的沒想到會傷害你。」
「你不是沒想到，」
我打斷他，
「你是從來沒把我的付出當回事。」
「在你心裡，我做的那些事，根本不值錢。洗衣服、做飯、帶孩子、伺候老人——這些在你看來都是女人應該做的，都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你才會覺得，你一個人在養家，你一個人在付出，你吃了天大的虧。」
陳浩抬起頭，眼眶有些發紅。
「曉婷，我真的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就行。」
我深吸一口氣，
「但是，有些事情，光說對不起是沒用的。」
「你得用實際行動來證明。」
14
那天晚上，我和陳浩談了很久。
我把這些年積壓在心裡的委屈，一股腦兒全倒了出來。
他第一次知道，我每天帶孩子有多累。
喂奶、換尿布、哄睡覺——這些聽起來簡單的事情，做起來卻讓人筋疲力盡。
孩子哭鬧的時候，我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
孩子生病的時候，我整夜整夜地睡不著，抱著他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他第一次知道，我伺候他父母有多難。
公公喜歡吃辣，婆婆喜歡吃甜，每頓飯我都要做好幾個口味的菜。
婆婆挑剔，經常對我的家務指指點點，說我這裡沒擦乾淨，那裡沒收拾整齊。
公公愛面子，在外人面前總是要我端茶倒水，顯得自己有個孝順的兒媳婦。
他第一次知道，我有多想念以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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