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住院,老公工作忙,我請假在醫院伺候了三天三夜。
小叔子終於露面,手裡提著一兜在路邊買的打折蘋果。
老公看到後,感動得熱淚盈眶,拉著我的手說:「你看我弟多好,再忙都惦記著咱媽,這才是真親情。」
我沒說話。
半年後,公公突發心梗住院,老公讓我去取十萬塊錢交手術費。
我沒去,而是轉身去了樓下水果店,原封不動地照搬了小叔子的「心意」。
病房裡,老公看著我手裡的蘋果,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消毒水的氣味像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我的喉嚨。
公公江建國躺在病床上,胸口連接著各種儀器,發出單調而急促的滴滴聲,每一次跳動都像在催命。
我的丈夫江濤,正焦灼地在病床邊踱步,手機螢幕的光映在他臉上,一片慘白。
婆婆劉芳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攥著一張繳費通知單,乾嚎著,眼淚卻一滴都沒有。
小叔子江峰,那個永遠長不大的成年巨嬰,則低頭玩著手機,遊戲音效在壓抑的病房裡顯得格外刺耳。
這就是我的家人,或者說,江濤的家人。
我提著那個裝著打折蘋果的塑料袋走進去,袋子摩擦的聲音不大,卻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江濤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我手裡的袋子上,他臉上的焦急瞬間凝固,然後迅速轉為一種不可置信的鐵青。
他幾步衝到我面前,壓低了聲音,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蘇晴,你什麼意思?」
他的聲音里裹著即將噴發的火山熔岩。
我抬起眼,平靜地看著他,甚至還提了提手裡的蘋果,塑料袋發出嘩啦啦的脆響。
「沒什麼意思。」
我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在場每個人的耳朵里。
「心意到了就行,這才是真親情。」
我原封不動地,將他半年前盛讚他親弟弟的話,還給了他。
那一刻,空氣仿佛被抽乾了。
江濤的臉從鐵青漲成了豬肝色,嘴唇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婆婆劉芳的乾嚎戛然而止,她猛地站起來,枯瘦的手指幾乎要戳到我的鼻子上。
「蘇晴!你這個喪盡天良的女人!」
她的聲音尖利得像一把錐子,狠狠扎進我的耳膜。
「你爸躺在這裡要動手術!要十萬塊救命!你拿一袋破蘋果來是什麼意思?你是想咒他死嗎?」
小叔子江峰終於捨得將視線從手機螢幕上移開,他站起身,懶洋洋地倚著牆,嘴角掛著譏諷的笑。
「哥,我就說她靠不住吧。」
「平時裝得賢惠,一到關鍵時刻,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說到底,就是見不得我好,見不得我們江家人好。」
一家人的醜態,像一出精心排演的滑稽劇,在我面前上演。
我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半年前,婆婆闌尾炎手術,江濤在國外出差,是我,蘇晴,請了三天年假,在醫院端屎端尿,擦身喂飯,三天三晚沒合眼。
江峰呢?第三天下午才晃晃悠悠地出現,手裡提著一模一樣的、在路邊攤買的打折蘋果。
他把蘋果往床頭櫃一放,說了句「媽,我來看你了」,就坐在一旁開始打遊戲。
而我的丈夫江濤,回來後聽到他媽添油加醋的描述,感動得抱著他弟弟,眼淚汪汪。
他拉著我的手,用一種近乎讚美的口吻說:「你看我弟多好,再忙都惦記著咱媽,這才是真親情。」
至於我三天三夜的付出,他隻字未提。
仿佛我只是一個理所應當的、沒有感情的保姆。
現在,輪到我爸住院了。
哦,不對,在他們眼裡,他只是我的公公,江建國。
一個需要花十萬塊錢才能續命的,江家的老人。
「蘇晴!你啞巴了?」
江濤見我不說話,惱羞成怒,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氣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
「我讓你去取錢!你聽不懂人話嗎?」
他覺得我在全家面前下了他的面子,讓他這個一家之主的尊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立刻!馬上!回家把錢取來!」
「不然我們沒完!」
我甩開他的手,手腕上一圈紅痕,火辣辣地疼。
但我感覺不到。
心裡的冷,已經蓋過了一切。
我看著他,也看著他身後那兩個虎視眈眈的「親人」,忽然覺得這五年婚姻,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我什麼都沒說,轉身就走。
江濤大概以為我被他的怒火嚇住,是去乖乖取錢了。
他對著我的背影喊:「快點!醫生等著呢!」
我沒有回頭。
剛走出病房,就聽到裡面傳來醫生催促繳費的聲音。
「江建國的家屬在嗎?手術費再不交,我們沒辦法安排手術了!」
緊接著,是婆婆劉芳更加尖銳的哭喊和江濤不耐煩的咒罵。
他們像一群被扔進熱鍋里的螞蟻,亂作一團。
而我,走在醫院長長的、泛著白色冷光的走廊里,腳步異常平靜。
江濤,我們確實沒完。
但不是以你想像的方式。
這場戲,才剛剛開始。
回到家,那個曾經被我用心布置得溫馨無比的地方,此刻卻像一個巨大的冰窖。
手機在口袋裡瘋狂震動,螢幕上「老公」兩個字不停閃爍,像一個催命符。
我按掉,它又亮起。
我再按掉。
如此反覆幾次,我嫌煩,直接關機。
世界清靜了。
片刻後,信息提示音響起,是江濤發來的。
「蘇晴你敢不接我電話?你翅膀硬了是不是?」
「我告訴你,爸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拚命!」
「趕緊把錢送過來!別逼我發火!」
我看著那些充滿威脅和命令的字眼,手指在螢幕上敲擊。
「好。」
一個字,發了過去。
他那邊大概沒料到我會是這個反應,沉默了很久。
然後,更惡毒的辱罵像潮水一樣湧來。
「好?你好什麼好?蘇晴你是不是瘋了?你想離婚?為了十萬塊錢你連家都不要了?」
「我真是瞎了眼娶了你這麼個冷血無情的女人!」
「你給我等著!」
我把手機扔在沙發上,走進臥室,打開衣櫃最下面的一個抽屜,從一堆舊衣服里,拿出了一個上了鎖的鐵盒子。
裡面,是我這五年的帳本。
半小時後,門鎖傳來鑰匙碰撞的劇烈聲響,江濤怒氣沖沖地闖了進來。
他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眼睛通紅,胸膛劇烈起伏。
「錢呢?卡呢?」
他開門見山,伸手就要。
那姿態,不像是在問妻子要錢,更像是一個債主在向欠債人逼債。
我坐在沙發上,沒動。
「江濤,我們結婚五年,家裡的錢,一直都是你在管。」
他愣了一下,隨即不耐煩地揮手。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我讓你拿錢!」
「那你告訴我,我們家現在有多少存款?」我平靜地問。
他想也不想地回答:「三十萬!我每個月工資都交給你了,還能有多少?」
「是嗎?」
我把那個鐵盒子放在茶几上,打開,拿出裡面那個厚厚的筆記本。
「這是我們婚後五年,每一筆大額支出的記錄。」
我翻開第一頁,念給他聽。
「婚後第二個月,你轉給你媽兩萬,說是她生日。」
「婚後半年,江峰說要跟朋友合夥做生意,你轉了五萬。」
「第二年,你媽說老家房子要翻新,你轉了十萬。」
「第三年,江峰換車,你給了他三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