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蘭站在門外，臉色鐵青。
「都幾點了？還不做早飯？想餓死我們？」
我揉了揉眼睛。
「媽，昨天我說過了，打今兒起，飯各管各的。您要做早飯，廚房在那兒，自己去。」
「你！」王秀蘭指著我，「你這個不孝的媳婦！讓婆婆自己做早飯？傳出去不怕人戳脊梁骨！」
「那您讓兒媳婦伺候您，就不怕人笑話？」我問。
王秀蘭被噎得一口氣上不來。
陳浩從衛生間出來，頭髮還濕著。
「媽，怎麼了？」
「怎麼了？你問問你媳婦！幾點了還不做早飯！想餓死我啊！」
陳浩看向我，眉頭緊鎖。
「林悅，你就不能做頓早飯？媽年紀大了，經不起餓。」
「我也經不起餓。」我說，「但我今天不想做。你們想吃，自己解決。」
說完，我繞過他們，走進衛生間，關上了門。
門外，是王秀蘭的罵聲和陳浩的勸解聲。
我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洗了把臉。
鏡子裡的自己，眼睛有點腫。
但眼神很堅定。
從衛生間出來時，王秀蘭和陳浩還站在客廳。
「林悅，」陳浩看著我，語氣軟了些，「咱們別鬧了行嗎？你做頓早飯，一家人好好吃，然後該上班上班，行不行？」
「我沒鬧。」我說，「我說的是認真的。打今兒起，飯各管各的。你們要是不想做，小區門口有早餐店，油條豆漿包子粥，什麼都有。」
王秀蘭冷哼一聲。
「行！你有本事！浩子，咱們走！出去吃！不稀罕指望她！」
她拉著陳浩就要走。
陳浩站著沒動。
「媽，出去吃還得花錢……」
「花什麼錢？你媽我有錢！」王秀蘭說著，從口袋裡掏出錢包，抽出三張紅票子，在手裡甩了甩，「看見沒？媽請你吃！想吃啥吃啥！」
那三張一百塊，是我昨天才從銀行取出來，放在玄關抽屜里，準備今天交物業費的。
現在，在她手裡。
陳浩看了看錢，又看了看我。
最後一咬牙。
「行，媽，咱們出去吃。」
兩人換鞋出門。
關門聲很響。
我站在原地，站了很久。
然後，我走到玄關，打開抽屜。
裡面果然空了。
那三百塊錢，沒了。
我站在原地，看著空蕩蕩的抽屜。
心裡那點火，一點點燒起來，燒得喉嚨發乾。
我拿出手機，給陳浩發微信。
「抽屜里那三百塊錢，是你媽拿的？」
消息發出去，石沉大海。
過了五分鐘，陳浩回了。
短短一行字。
「媽拿的，怎麼了？一家人，用你三百塊錢怎麼了？」
我看著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後，我把手機鎖屏，放回口袋。
沒再回。
不是算了。
是覺得沒必要了。
06
我換上衣服，拎著包出門。
在小區門口的早餐店，我點了一碗小餛飩，兩根油條。
慢慢吃。
餛飩是現包的，皮薄餡多，湯里撒了紫菜和蝦皮。
很鮮。
我吃得乾乾淨淨。
然後掃碼付錢。
十四塊。
走出早餐店時，陽光很好。
我抬頭看了看天。
秋天了，天很高，很藍。
我深吸一口氣，往地鐵站走。
今天周一，公司有早會。
我不能遲到。
到公司時，才八點四十。
辦公室里人還不多。
我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打開電腦。
張琳的微信彈出來。
「怎麼樣？昨晚睡好了嗎？」
我回：「還好。早上又吵了一架。」
「又吵？因為什麼？」
「我婆婆拿了我放在抽屜里的三百塊錢。」
「？？？她憑什麼拿你錢？」
「她說，一家人，用我三百塊錢怎麼了。」
張琳發了一串省略號。
然後是一句：「悅悅，這日子你真能過下去？」
我沒立刻回。
過了會兒，我打字。
「不知道。但我不想就這麼算了。」
「你打算怎麼辦？」
「AA制，說到做到。陳浩不把他工資卡拿回來，就別想花我一分錢。」
「那你婆婆呢？她擺明是要賴在你們家不走了。」
「那就讓她賴。」我回，「看誰先受不了。」
早會開得很長。
領導講了新項目的規劃，分派任務。
我負責其中最難的一塊。
散會時，領導特意叫住我。
「林悅，這個項目很關鍵，客戶很挑剔。你多費心，做好了，年底獎金不會虧待你。」
我點頭。
「明白，劉總。」
回到工位，我開始看項目資料。
一上午，手機安靜得反常。
陳浩沒找我。
王秀蘭也沒找我。
中午，我和張琳一起去食堂吃飯。
打了兩個菜，一份米飯。
張琳看著我餐盤裡的菜，咂咂嘴。
「你就吃這麼點？」
「沒胃口。」我說。
「因為早上的事？」
「嗯。」
張琳嘆了口氣。
「悅悅，我說真的，你得想清楚。陳浩他媽這架勢，是要把你們家掏空。陳浩又是個媽寶，根本指望不上。你再這麼忍下去，吃虧的是你自己。」
我用筷子戳著米飯。
「我知道。」
「那你還……」
「琳琳，」我打斷她，「我和陳浩，不是沒感情。四年婚姻，不是說離就能離的。我想再試試。」
「試什麼？」
「試試他能不能改。」我說，「試試他能不能在他媽和我之間，選我一次。」
張琳看著我，眼神複雜。
最後，她搖搖頭。
「你呀，就是心軟。」
吃完飯，回辦公室的路上，手機震了。
是陳浩。
他發來一張照片。
是一張繳費單。
物業費，水電燃氣費，加起來一千五百多。
下面跟著一行字。
「老婆，這個月的費用該交了。你去交一下。」
我看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
然後，我回。
「AA制，各交一半。你把七百五轉給我，我去交。」
消息發出去，陳浩那邊顯示「正在輸入」。
輸入了很久。
最後，發來一條語音。
我點開。
陳浩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林悅，你有完沒完？就一千多塊錢，你至於分這麼清楚嗎？」
我迴文字。
「至於。你媽拿我三百塊錢的時候，你說一家人不用分。現在交物業費，你怎麼不說一家人不用分？」
陳浩不回了。
過了大概十分鐘，他發來一個轉帳。
七百五十塊。
我收了。
然後，我打開物業APP，把費用交了。
截圖，發給陳浩。
「交完了。」
陳浩回了一個「嗯」。
再無下文。
我放下手機，繼續工作。
心裡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一點點沉下去。
07
下午三點多，手機又震了。
這次是我媽。
「悅悅，下班了嗎？吃飯沒？」
我看著那行字，鼻子有點酸。
「回。下班就回去。」
「好，媽等你。」
放下手機，我看著電腦螢幕，有點出神。
我媽一直不太喜歡陳浩。
當初我要結婚，她攔過。
她說，陳浩家條件一般，人也軟，怕我以後吃虧。
我不聽。
我覺得陳浩對我好，這就夠了。
現在想想，我媽看人，比我准。
下班鈴響，我收拾東西準備走。
張琳湊過來。
「晚上有安排？」
「回我媽那兒吃飯。」
「挺好。散散心。」張琳拍拍我肩膀，「有事給我打電話。」
我點頭。
走出公司大樓，晚風一吹，有點涼。
我裹緊外套，往地鐵站走。
路上，手機響了。
是陳浩。
我接了。
「喂？」
「你晚上幾點回來？」陳浩問，語氣有點硬。
「不一定。我去我媽那兒吃飯。」
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
「哦。」他說，「那行。」
「還有事嗎？」
「……沒事。」
「那我掛了。」
「等等。」陳浩叫住我，「媽晚上想喝排骨湯，你回來的時候，帶點排骨。」
我握著手機，沒說話。
「林悅？」陳浩叫了一聲。
「陳浩，」我說，「你想喝排骨湯，自己去買。或者，讓你媽去買。你媽不是有錢嗎？」
「你！」陳浩聲音拔高，「林悅，你別太過分！媽就想喝口湯，你買一下怎麼了？」
「不怎麼。」我說，「就是不想買。」
說完，我掛了電話。
然後，把手機調成靜音。
地鐵上人很多。
我擠在角落裡，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燈光。
心裡很空。
08
到媽媽家時，天已經黑了。
敲門，媽媽來開門。
繫著圍裙，手上還沾著麵粉。
「回來啦？快進來，餃子剛下鍋。」
我進門，換鞋。
屋裡很暖，有家的味道。
「爸呢？」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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