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一點點冒出來。
心裡的鬱結,好像也隨著汗水,一點點排出去。
跑完五公里,我回家。
在樓下早餐店買了豆漿油條。
回到家時,才六點半。
客廳里靜悄悄的。
陳浩和王秀蘭都還沒起。
我把早餐放在餐桌上,去洗澡。
洗完澡出來,陳浩正好從臥室出來。
看到我,他愣了一下。
「你……起這麼早?」
「跑步去了。」我說。
「哦。」陳浩應了一聲,目光落在餐桌的早餐上。
「你買的?」
「嗯。」我說,「我吃過了,這是給你們買的。」
陳浩看著我,眼神複雜。
「謝謝。」
「不用。」我說,「AA制,早餐錢記得轉我。兩份,一共十八。」
陳浩臉上的感激,瞬間僵住。
「林悅,你……」
「我什麼?」我打斷他,「我說了,AA制。你要是不想給,也行。下次別吃我買的。」
說完,我進了臥室,換衣服,準備上班。
出來時,王秀蘭也起來了。
她坐在餐桌前,看著桌上的豆漿油條,沒動。
「媽,吃早飯。」陳浩說。
王秀蘭冷哼一聲。
「外面的東西,不衛生。我不吃。」
我沒理她,換鞋出門。
「我上班了。」
「等等。」陳浩叫住我,「晚上……回來吃飯嗎?」
「看情況。」我說。
「媽晚上想喝雞湯……」
「想喝就燉。」我說,「你下班早,自己去買雞,自己燉。不會的話,網上有教程。」
陳浩不說話了。
我拉開門,走出去。
門在身後關上。
我聽見王秀蘭尖利的聲音。
「你看看!你看看她什麼態度!我這是造了什麼孽,攤上這麼個兒媳婦……」
後面的話,被門板隔斷。
我聽不清了。
也不在意了。
10
到公司,才七點五十。
辦公室里沒人。
我打開電腦,開始工作。
九點多,張琳來了。
湊過來,小聲問。
「昨晚怎麼樣?又吵了?」
「嗯。」我說,「陳浩他媽胃疼,怪我。」
「胃疼?真的假的?」
「不知道。」我說,「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裝的。不重要。」
「那陳浩呢?他什麼態度?」
「和稀泥。」我說,「想讓我服軟。」
「你怎麼說?」
「我說,AA制,說到做到。」
張琳沖我豎起大拇指。
「硬氣。就得這樣。」
我笑了笑,沒說話。
中午,我和張琳去食堂吃飯。
排隊時,手機響了。
是陳浩。
我接了。
「喂?」
「老婆,」陳浩的聲音,有點吞吞吐吐,「那個……媽胃疼,去醫院看了。醫生說,是胃炎,得吃藥。開了一堆藥,花了……花了一千二百多。」
我沒說話。
等著他的下文。
「那個……我工資卡在媽那兒,我手裡沒錢。你能不能……先給我轉點?我把藥費交了。」
我握著手機,看著食堂里來來往往的人。
心裡那點火,又燒起來了。
「陳浩,」我說,「你媽胃疼,看病花錢,應該誰出?」
「……」陳浩沉默。
「應該你出,對吧?」我幫他答,「畢竟是你媽。」
「是……但是我現在沒錢……」
「你沒錢,我有。」我說,「但我的錢,為什麼要給你媽看病?」
「林悅!你講點道理!那是我媽!也是你婆婆!」
「對,是我婆婆。」我說,「但她是你的媽,不是我的媽。她養你小,你養她老,天經地義。但她沒養過我,我憑什麼養她?」
「你!」陳浩氣結,「林悅,你怎麼這麼冷血?!」
「我冷血?」我笑了,「陳浩,你媽拿我三百塊錢的時候,你怎麼不說她冷血?你媽把你工資卡拿走的時候,你怎麼不說她冷血?現在你媽看病要花錢,你說我冷血?」
「那能一樣嗎?!媽是長輩!」
「長輩就可以不講道理?」我問,「長輩就可以隨便拿兒媳婦的錢?長輩就可以把兒子的工資卡據為己有?」
陳浩不說話了。
電話那邊,只有粗重的呼吸聲。
過了很久,他說。
「行,林悅,你狠。我找別人借。」
「隨你。」我說。
掛了電話。
張琳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
「他問你借錢,給他媽看病?」
「嗯。」
「你沒給?」
「沒給。」我說,「AA制,說到做到。他媽看病,他出錢。我沒義務。」
張琳看著我,欲言又止。
「悅悅,你這樣……會不會太絕了?」
「絕嗎?」我問,「琳琳,如果換成是你,你會給嗎?」
張琳想了想,搖頭。
「不會。」
「那不就得了。」我說,「我不是聖母,做不到以德報怨。他們怎麼對我,我就怎麼對他們。公平。」
吃完飯,回辦公室。
一下午,陳浩沒再找我。
我也沒找他。
專心工作。
下班前,領導把我叫進辦公室。
「林悅,新項目的方案我看過了,做得不錯。但有幾個細節,還需要完善。」
他指著方案上的幾個地方,一一說明。
我認真記下。
「明天上午,我要看到修改後的版本。沒問題吧?」
「沒問題,劉總。」
「好,去忙吧。」
走出辦公室,已經六點多了。
我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手機震了。
是陳浩。
「晚上回來吃飯嗎?」
我回。
「不回。加班。」
「哦。」
他沒再多說。
我拎著包下樓。
沒加班。
但也不想回家。
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
路過一家咖啡館,我走進去。
點了一杯拿鐵,坐在窗邊。
看著外面人來人往。
心裡很空。
手機又震了。
這次是我媽。
「悅悅,下班了嗎?吃飯沒?」
「吃了。」我撒謊。
「吃的什麼?」
「食堂。」
「哦。」媽媽頓了頓,「悅悅,你跟陳浩……怎麼樣了?」
「就那樣。」我說。
「媽今天給你大姨打電話了。」媽媽說,「你大姨說,陳浩他媽,在老家名聲就不好。特彆強勢,誰家閨女嫁到她家,都得受氣。陳浩他爸,就是被他媽氣死的。」
我愣住。
「什麼意思?」
「你大姨說,陳浩他爸,以前是開大貨車的。掙的錢,全被他媽管著。後來得了病,要錢做手術,他媽死活不給,說浪費錢。拖了半年,人沒了。」
我握著手機,手指發涼。
「陳浩知道嗎?」
「應該知道吧。」媽媽說,「但那是他媽,他能說什麼?」
是啊。
那是他媽。
他能說什麼?
掛了電話,我看著窗外的夜色。
心裡那個念頭,越來越清晰。
這段婚姻,或許真的,到頭了。
在咖啡館坐到九點,我才回家。
用鑰匙開門。
客廳里亮著燈。
陳浩坐在沙發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聽到開門聲,他抬起頭。
「回來了?」
「嗯。」
「吃飯了嗎?」
「吃了。」
對話乾巴巴的。
像兩個陌生人。
我換鞋,往臥室走。
「林悅。」陳浩叫住我。
我回頭。
「我們談談。」
「談什麼?」
「談……我們的以後。」陳浩站起來,走到我面前,「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我們好好過日子,行嗎?」
「怎麼好好過?」我問。
「媽……媽明天就回老家。」陳浩說,「工資卡,我拿回來。以後咱們的錢,你管。我什麼都聽你的。行嗎?」
我看著他。
他的眼神,很真誠。
帶著哀求。
我的心,軟了一下。
但只是一下。
「陳浩,」我說,「你媽會同意回老家?」
「我……我會跟她說的。」
「她會同意把工資卡還給你?」
「我會要回來的。」
「那她要是不給呢?」我問,「她要是哭,要是鬧,要是說自己白養你這個兒子,你怎麼辦?」
陳浩不說話了。
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我知道。
他不會。
他不敢。
「陳浩,」我嘆了口氣,「別騙自己了。你做不到的。」
「我能做到!」陳浩急急地說,「林悅,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這次一定做到!」
「那你現在就去。」我說,「去跟你媽說,讓她明天回老家。去把工資卡要回來。」
陳浩愣住了。
「現在?」
「對,現在。」我說,「你要是能做到,咱們就繼續過。你要是做不到,那就別再說這種話。」
陳浩看著我,嘴唇動了動。
最後,他低下頭。
「媽……媽已經睡了。明天再說吧。」
我笑了。
心裡那點最後的期待,徹底滅了。
「陳浩,你永遠都是這樣。明天再說,以後再說。可明天永遠不會來,以後也永遠不會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