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解員是一個五十多歲,看起來很和善的女同志。
她看了看我們雙方,清了清嗓子。
「夫妻之間,床頭吵架床尾和,有什麼話說開了就好。李軍,你先說說,為什麼走到要離婚這一步?」
李軍還沒開口,張蘭就搶先一步,開始哭天搶地。
「法官同志啊!你可要為我們家做主啊!」
她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控訴。
「我們家娶了這個女人,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啊!她心腸歹毒,攪黃了我女兒的婚事,敗壞了我家的名聲,現在還惡人先告狀,要跟我們離婚!」
「她就是圖我們家的房子,圖我們家的錢啊!」
她演得聲情並茂,仿佛自己才是那個受了天大委屈的受害者。
李軍在一旁垂著頭,一言不發,默認了他母親的說法。
調解員皺了皺眉,看向我。
「林晚同志,是這樣嗎?」
我沒有理會張蘭的表演,而是冷靜地看向調解員。
「調解員同志,我想,事實勝於雄辯。」
我的律師將一疊厚厚的材料,遞了過去。
「這是我的當事人,林晚女士,在這段婚姻中所承受的經濟與精神損失的證據。」
律師的聲音不疾不徐,條理清晰。
「這裡面,有林晚女士的銀行卡流水。可以看到,她婚後三年的所有工資收入,全部轉入了她婆婆張蘭女士的個人帳戶。」
「這裡,是林晚女士的嫁妝卡,三十萬元,同樣有明確的轉帳記錄,收款人也是張蘭女士。」
「我們還有錄音證據,可以證明張蘭女士長期對林晚女士進行言語辱罵和人格貶低。」
律師按下了播放鍵,手機里傳來張蘭尖酸刻薄的聲音。
「……你就是我們家買回來的保姆,還真當自己是女主人了?」
「一個連蛋都下不出來的雞,有什麼資格跟我大聲說話?」
「……我兒子的錢,就是我的錢,你一個外人,憑什麼管?」
錄音一放出來,張蘭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她想撲過來搶手機,被法警嚴厲地制止了。
李軍的頭埋得更低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最後,這裡是我們向警方報案的回執單。可以證明,在我當事人提出離婚後,李軍先生和張蘭女士,多次上門騷擾、辱罵,並對其父母進行人身威脅,嚴重影響了我當事人的正常生活。」
所有證據擺在桌面上,整個調解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張蘭張著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調解員的臉色,已經變得非常難看。
她看著李軍和張蘭,語氣也冷了下來。
「現在,你們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張蘭還在做最後的掙扎。
「那……那是她自願給我的!是她孝敬我的!一家人,哪有算得這麼清楚的!」
我的律師笑了笑。
「張蘭女士,一家人確實不用算得太清楚。但您的行為,已經明確表示,您從未將我的當事人當成一家人。根據婚姻法規定,兒媳對公婆沒有法定的贍養義務。林晚女士的嫁妝,屬於她的婚前個人財產。她的工資,屬於夫妻共同財產,您無權占有。」
眼看事實無法抵賴,張蘭開始耍賴。
「我沒錢!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調解進行到這裡,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我站起身,對調解員說:「調解員同志,看來我們無法達成和解。我方堅持離婚,並提出我的訴求。」
我看著李軍,一字一句地說道。
「第一,立即離婚。」
「第二,返還我的嫁嫁妝三十萬,以及這三年來被你母親侵占的全部工資收入,共計二十二萬元。」
「第三,分割婚後夫妻共同財產。我們現在住的房子,雖然是你婚前購買,但婚後我們共同償還了三年貸款,我要求分割屬於我的那一部分。」
「第四,鑒於你們對我造成的精神傷害,我要求精神損失費十萬元。」
我的話音剛落,張蘭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你做夢!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你!」
李軍也抬起頭,滿眼血絲地看著我。
「林晚,你非要做得這麼絕嗎?」
我冷冷地回視他。
「絕?當你們收走我碗筷,把我父母氣到住院,在我單位敗壞我名聲的時候,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做得有多絕?」
調解徹底失敗。
走出法院大門的時候,張蘭還在後面不依不饒地咒罵。
「林晚,你給我等著!我不會讓你好過的!我讓你一輩子都別想安生!」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
陽光下,她那張扭曲的臉,顯得格外醜陋。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冰冷的笑容。
「拭目以待。」
我低估了張蘭的無恥程度。
調解失敗後,她沒有消停,反而變本加厲。
她找不到我,也騷擾不了我父母,就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單位。
她像個怨婦一樣,天天跑到我公司樓下的大廳里坐著。
逢人就哭訴我的「罪狀」。
說我不孝公婆,水性楊花,為了錢六親不認。
她編造的故事有鼻子有眼,把我說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壞女人。
一開始,同事們還只是當個笑話看。
但時間久了,流言蜚語就像病毒一樣開始蔓延。
我能感覺到,一些不明真相的同事看我的眼神變了。
他們在我背後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甚至連茶水間的阿姨,給我倒水的時候都多了幾分同情和鄙夷。
那段時間,我承受了巨大的精神壓力。
走在公司里,感覺自己像個被剝光了衣服示眾的囚犯。
但我知道,我不能慌,更不能退縮。
我越是表現得在乎,張蘭就越是得意。
對付這種人,你必須比她更狠,更冷靜。
我沒有跟她在大廳里對罵,那只會讓自己顯得和她一樣沒品。
我直接找到了我的直屬領導,一位很乾練的女性。
我關上辦公室的門,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地跟她講述了一遍。
包括訂婚宴的羞辱,小姑子的醜聞,以及離婚調解的全過程。
我還把法院的調解通知書,和張蘭辱罵我的錄音,騷擾報警的回執,都拿給了她看。
領導聽完,沉默了很久。
最後,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林晚,委屈你了。這件事,公司會處理。你安心工作,不要被這些垃圾人影響。」
我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我很慶幸,我遇到了一位明事理的領導。
第二天,公司法務部和人事部的同事,就出面了。
他們很嚴肅地警告張蘭,她的行為已經嚴重影響了公司的正常辦公秩序,並涉嫌對我個人名譽的誹謗。
「如果再有下次,公司將保留追究您法律責任的權利,並會配合林晚女士,對您提起訴訟。」
張蘭是個欺軟怕硬的。
她敢在我父母面前撒潑,敢在不明真相的同事面前造謠,但面對專業的法務人員和公司強硬的態度,她立刻就慫了。
她大概沒想到,我這個在她眼裡逆來順受的兒媳婦,會用這種方式反擊。
從那以後,她再也沒有出現在公司樓下。
這場職場危機,被我用最理智,也最有效的方式化解了。
我也通過這件事,徹底明白了一個道理。
面對惡意和傷害,退讓和忍耐,只會讓對方得寸進尺。
你必須亮出你的爪牙,劃出你的底線,讓他們知道,你不是好惹的。
我的內心,在這場戰鬥中,被磨礪得前所未有的堅硬和強大。
而就在這時,我聽到了一個消息。
李月流產了。
據說是因為退婚的打擊,加上親哥和王浩鬧翻,王浩老婆又天天上門辱罵,精神壓力太大,沒保住。
張蘭把這一切,都算在了我的頭上。
她對我,可以說是恨之入骨。
我聽到這個消息,內心毫無波瀾。
那不是我的錯。
那是她自己混亂人生的必然結果。
是他們一家人,為自己的自私、貪婪和愚蠢,付出的代價。
我甚至覺得,那個沒能出生的孩子,或許是一種解脫。
生在那樣一個家庭,對他而言,未必是一件好事。
李軍的日子,也不好過。
最好的兄弟給他戴了綠帽子,親妹妹的醜聞鬧得人盡皆知。
他成了整個朋友圈子裡的笑話。
巨大的壓力和恥辱感,讓他開始用酒精麻痹自己。
他開始頻繁地酗酒。
有天深夜,我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